巴交,并不怎么说话的一个人。
酒喝到中途,凌代善突然道,“过几天你爸要回来了,你去接不接啊?”
“他自己长腿,要回来就回来呗,我可没工夫去接他。”凌二不掩饰自己对他老子的态度。
“我听龙子说你这趟也挣了点是吧?”凌代善见他点头,就接着道,“自己存着,后面上学都要花呢。”
“上次填志愿,我刘丽和志强帮我填的市一中,”凌二道,“我估计问题不大,过几天分数就下来了,跟我家老大商量好了,一起去市里,随便找份工作,也比在家里强。”
凌代善道,“那没自己窝,住房子还得花钱啊?”
凌二道,“所以我现在在存钱啊。”
凌代善道,“种地你们确实种不来,我跟你大伯捡地没事,可以给你们课租,都家里人,不是外人。你大姐也不小了,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前天你三伯给你爷发电报,说让你也去当兵去。”
“要是家里就我一个,我真想去当兵。”凌二倒是实话实说。
要是没有家里拖累,说不准他真的会去当兵,当兵顶多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他一个大男人进部队锻炼锻炼是没错的,重活一辈子,不一定全要奔钱上面。
万一跟他三伯一样,混出点名堂呢?
他三伯家中排行老五,是方圆十里地的名人,附近左右当兵的很多,他三伯却是唯一一个搞出名堂的。
在对越反击战中,屡次立功,又是奖章,又是提干,如果他没记错,现在应该是营级干部了。
不过具体他也是不清楚,一方面他三伯不怎么回来,另一方面,他大学毕业后,也没怎么返乡。
俩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因为他奶奶过世。
“哎,当兵也确实是不算事。”凌代善想了想自己家,二儿子凌龙服完兵役也就这样,落了个不上不下,本想自己弟弟能给一点照顾呢。
没成想,没指望上。
凌二进部队了,就能比凌龙好多少?
不见得,估计也就是瞎混两年。
“到时候再说吧。”凌二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后,他也没有再喝,盛了满碗饭后,泡了汤,一口气扒完。
吃好完,陪着寒暄一会后便起身要走,凌龙拿着手电筒要送。
“不用,大月亮天的,又不瞎。”凌二把凌龙推进屋子,自己往家走,刚走一段路,一个手电筒的光往自己脑袋上打。
他往那边躲,灯光便追到哪里。
“谁啊!”他炸毛了。
“哟呵,凌老二,你脾气不小嘛。”
“花姑娘的呦西...”凌二还没来得及耍嘴皮子,便听见了重重的咳嗽声,是刘广兴的。
“叔啊,这么晚了,还往哪去啊?”凌二立马变了态度。
刘广兴道,“一股酒味,哪喝的这熊样?”
凌二道,“我二伯家。”
当着人家的面调戏人家的闺女,他未免有点心虚。
刘丽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二道,“早上到家的。”
刘广兴道,“回吧,注意点别掉河里去了。”
“那不能。”凌二忙不迭的走人。
回到家的时候,大姐正给老五洗澡,他没见到老三老四的影子。
大姐道,“广子家买了电视机,围那看电视了。”
凌二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反正是暑假,随便她们看了,没管他们,这年头黑灯瞎火,想找个娱乐活动真不容易。
他自己都无聊的发慌,何况俩半大孩子。
在院子里铺上席子,点上蚊香,因为喝了点酒,不费力气的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老三收黄鳝笼子已经回来,正在门口腾笼子。
“没少弄啊。”他晃了晃桶,少说也有二斤多。
“一天三斤多。”老三又往桶里倒了一条大黄鳝,现在大姐不稀罕他这点钱,挣下的钱他自己攒下来,数目已经很客观。
“整好了和我说,等会一起上街。”凌二刷完牙洗好脸,给老五穿衣服,又帮着把猪喂了。
“这要趁早卖了吧?”他对大姐道,“马上搬家又带不走。”
“到时候再说。”大姐是舍不得卖,不光是猪,他还有鸡鸭等牲口呢,为了省粮食,她只为了少量几只,养的精细,都当宝贝呢。
老三已经把今天的黄鳝装进编织袋里,等着凌二一起走人,哥俩一出门,老四也嚷嚷着跟着要去。
“走吧,快点,走慢了,没人等你。”凌二提着装龙虾的袋子走在最前面,老三提着装黄鳝的袋子跟在后面。
兄妹三个刚上河坡,黄志强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追了上来,车座后面绑着的也装黄鳝的袋子。
凌二对老四道,“坐志强自行车去。”
“颠屁股。”老四嫌弃的看了一眼黄志强的车子。
“切,我还不乐意带你呢。”黄志强道,“东西放上来不?”
“除非想累死我。”凌二拎着的龙虾袋子也有二十来斤,他把龙虾、黄鳝两个袋子在后座上绑紧后道,“你顺带给卖了,不用等我们,回来再算。”
然后看着黄志强骑着车先走了。
等他们到桥头的时候,黄志强正坐在树荫底下舔雪糕吃。
黄志强给凌三算钱,凌二帮着推自行车,一起往镇里去。
老四不时的拨下自行车铃铛,发出的清脆的铃铛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凌二道,“你不是不稀罕吗?”
老四道,“因为不是我的。”
凌二笑着道,“以后注意些对我的态度,等你上初中了,我可以考虑给你买个新的。”
老四道,“二哥说了,他给我买。”
凌二望向老三。
老三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他胆小,不管是早上,还是夜里,都不敢下地里收黄鳝笼子。
他哄着老四陪她一起,条件是以后给买个自行车。
“你二哥没钱。”凌二看穿了一切。
“你不逼他一把,你都不知道他多有钱。”老四道,“早上他还卖了二十块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