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拜。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能不能先帮我将陈斗鱼几个送回悬天观,然后再去云窦寺?”
陆叶怔了怔,一时间不明白顾三的用意,但还是一口应承下来。
顾三脸上露出了笑容,从袖口里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黑色木牌,递给陆叶道:“这块宗祖敕令牌暂时借给你用。遇到悬天观有不肖子孙,你替我抽他屁股,不用客气。”
陆叶接过木牌,见正面龙章凤文篆了一个“令”字,背面则是个“祖”字。
他望着顾三道:“三叔,这块木牌有点儿沉啊。”
“晓不晓得我为什么要带着你逛遍宁州府,还特意去了一趟死牢?”
见陆叶凝神思索,顾三笑呵呵摆手道:“别费神了。最后再讲一个故事给你听。从前有个农夫穿了双新买的靴子进城,天刚下过雨路上坑坑洼洼全是烂泥塘。农夫心疼靴子走得很小心,可还是被溅到了几滴泥水。他肉疼之极,赶紧擦干净了。可没走多远,又溅上了。后来,看到靴子上的泥水越来越多,农夫索性也就放任不管,到处乱踩一气。还没等走到城门口,一双崭新的靴子已经全是泥巴。”
他拍了拍陆叶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路太远,遍地泥泞,走得累了难免会变得麻木不仁。小叶子,莫忘初心——”
话音落下,顾三的身影幻化成一蓬淡淡的光华,消融在漫天的霞彩之中。
“小叶子恭送三叔!”陆叶叫了声,四周云海翻卷晚霞如画,哪里还有顾三的踪影。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他在云海之上又站了许久,眼看最后一丝余晖隐没在了黑夜里,方才御风回返天王府。
悄悄潜回自己的住处,刚要推门游龙就从里头窜了出来,一把逮住他道:“好小子,一整天溜到哪儿去玩了?”
陆叶吓了一跳,拨开游龙的魔爪道:“你怎么在我屋里?”
“等你啊。”游龙理直气壮道:“苗人天夫妇要请客吃饭,胖妞儿、老大、老二都来了,你陪我去吧。”
陆叶闻言心里一滞,顾三叔已经抹去了姑父姑妈有关自己身份的那段记忆,如今他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虽然陆叶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姑父那天的出卖,但要说没有怨恨没有愤怒那是自欺欺人。
他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游龙的手很是顺当地搭上陆叶的肩膀,笑道:“我猜你也不会陪我去。当然,若是陪小妹就另当别论啊。”
陆叶没好气地瞪眼,推开这家伙迈步走进屋里,登时呆住。
橘黄光辉下,商嘉禾坐在桌边,正托着腮帮百无聊赖地用发簪挑弄灯芯玩。
回头望游龙冲着他一挤眼,很贴心地随手带上了门。
陆叶定定神,招呼道:“小姐姐!”
商嘉嘟着嘴禾面对灯芯看也不看他道:“我今晚就要离开宁州府。”
陆叶“哦”了声,半晌道:“这么快?”
“陈斗鱼找过你,要你陪她去找仙缘?”
“嗯,除了我,她还想……”
“我答应了。”
陆叶的心没来由地猛跳了几下,商嘉禾若有所觉侧过头白他一眼道:“胡思乱想什么?我和她之间有段过节,正好借这机会做个了断,和你没关系……干什么像个花心大萝卜?”
陆叶耳根发烫道:“你干什么管我像不像个花心大萝卜?”
商嘉禾怔了怔,咯咯笑道:“长大了嘛,敢跟姐姐顶嘴了。”
“你很老么,就不许人顶嘴?”
商嘉禾站起身,把发簪插回发间道:“懒得和你胡说八道,我走了。”
陆叶没想到商嘉禾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两人每次从见面到分手都不过眨眼间的工夫,迟疑道:“不再坐会儿?”
商嘉禾笑吟吟伸出一根春葱玉指在陆叶的眉心轻轻一点道:“小、屁、孩。”
指尖上透出的温度,好似给陆叶下的定身咒,又好似春夜落酥雨,随风潜入心底里,陆叶垂首口吃道:“是,小屁孩儿恭送老……婆……婆……”
商嘉禾睁着一双烟波云雾眼在灯火下如朦胧星辰,樱唇桃面黛眉弯弯含笑道:“够胆你就把最后一个‘婆’字吃掉?”
陆叶霎时面红耳赤血气澎湃,半是狼狈半是不堪,也不知该如何还击才好。
商嘉禾打开门,月光洒入屋中,亭亭玉立的身影恰如飞仙,回眸冲他轻轻一笑道:“小心了,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余音绕梁,庭院里月光如洗,芳踪渺渺不知所起,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