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筌哥儿瑰姐儿是龙凤胎,今年都四岁了。入秋的时候,霍二爷做了主,给一双儿女从外面请了个西席先生。兄妹俩还小,不过是跟着老先生先学一些启蒙的东西,每日上课的时间不长。
“小爷跟小姐已经下学了,不过被二爷的人接去了前头书房。”
二夫人起身,直接往前头去。
霍二爷书房内,霍二爷坐在轮椅上,正手执《三字经》,在教儿女们念。筌哥儿跟着父亲摇头甩脑的背诵,倒是有模有样,但瑰姐儿明显就懈怠许多。
小丫头一会儿打哈欠,一会儿扭身子,明显屁股坐不住了。
霍二爷余光瞥见了,看向女儿说:“读完这几句,就放你们去玩儿。”
瑰姐儿嘟着嘴,胖乎乎的小手捧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那爹爹能带我去三叔院儿里玩吗?我想去。”
霍二爷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才笑着将书搁在一旁,抬手摸了摸女儿小脑袋。
“让你娘带你去找你三婶跟笙哥儿玩,爹爹腿脚不方便,就不去了。”
瑰姐儿说:“可是娘不带我去啊。”她很委屈的样子,“娘不但不带我去,还不准我跟哥哥找笙哥儿玩。”
“是啊。”筌哥儿也说,“妹妹没撒谎,娘的确说过。”
霍二爷目光变了些,脸上和煦的笑容也敛去一些,整个人明显变得清冷许多。
而此时,外头小厮候在门口道:“二爷,夫人来了。”
霍二爷又低头笑起来,对一双儿女道:“你们自己去玩儿吧,爹跟你娘说话。”
“可以出去玩喽。”瑰姐儿特别开心,将书一扔,就拉着筌哥儿道,“找姑姑玩儿去,听娘说,等过了年,祖母就要给姑姑寻婆家了呢。再不去找她玩儿,她就走了。”
筌哥儿牵着妹妹手往外跑,门口恰好遇到二夫人,二夫人忙训斥那些奴才:
“都没长眼睛吗?外头路滑,跟紧些,别让哥儿姐儿摔着碰着。”
筌哥儿瑰姐儿身边伺候的丫鬟忙跟着跑了出去,二夫人扭过脸来,却是又换了张脸。
“表哥。”她唤霍二爷。
霍二爷对她倒是也不冷淡,只不过比较客气疏离。
“当着孩子的面,以后最好不要那样大声说话,会吓着他们。”
二夫人撇了撇嘴巴,走近了去,靠在霍二爷旁边说:“那些奴才最会偷懒耍滑,我不严厉些,他们指定会懈怠。表哥,你也别总说我,我自己心里有数。”
霍二爷索性也不再说,只手动着轮椅,转到书架前去,将方才拿的那本《三字经》放了上去。
二夫人眨了眨眼睛,跟了过去说:“三房的事情,表哥可听说了?”
闻声,霍二爷放书的手一抖,却又故作平静地道:“没有。”
二夫人道:“老三心大,却也不想想他那个媳妇是什么货色。小户人家的女儿,也想管着这偌大的伯府吗?要说老三也算什么都好,可就是姻缘不好。没有一个得力的妻族,将来仕途上,有他好受的。”
霍二爷没吭声,二夫人又说:“娘说自己年岁大了,想将管家的大权交出来。老三非得让娘交给苏氏,不过,娘心是偏着咱们的,不肯。所以,过几日,我与苏氏有一场比赛。我原还有几分忌惮,那日苏氏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以为她多厉害呢,可今儿才知道,她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她烂泥扶不上墙,天天被老三骂。大嫂去看过她了,听说……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
“啪嗒”一声,霍二爷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二夫人话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弯腰将书捡了起来。
“我来吧,这本是放哪儿的?”二夫人问。
“这。”霍二爷随手指了一下,却是已经转着轮椅离开了书架。
他来到窗前,双手交握,望着窗外。二夫人跟了来,目光顺着他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表哥看什么呢?”
霍二爷目光没动,只低声回一句:“没什么。”
~
晚上霍令俨下值回来,前脚才回静轩阁,后脚太夫人就匆匆赶了过来。
“太夫人来了。”枸杞匆匆跑进内室来,神色有些急切不安。
苏棠忙抬眸朝对面的男人看去:“下午大嫂来过,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二嫂托她来探情况的。我在大嫂面前演了一场戏,想必是大嫂回去后跟二嫂说了……这个时候祖母老人家来咱们这儿,该是二嫂故意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老人家是怕咱们吵架的。伯爷,您说怎么办吧。”
霍令俨似乎只有一瞬的迟疑,便做了决定道:“在祖母老人家面前,不必撒谎。”
说罢,他已是率先起身迎了出去。苏棠见状,忙也套了绣鞋紧紧跟在其后。
太夫人人才进院子,就已经叨扰起来:“好好的日子不过,都吵什么?你们若是再吵,改明儿笙哥儿抱我那儿去,我给养着。省得留在这里碍你们两个的眼,回头你们吵架打架,还得吓着他。”
老太太话音才落,霍令俨夫妻便大步匆匆迎了来。
太夫人将拐杖往地上一敲,哼声道:“现在怎么不吵了?”
苏棠走过去扶住老人家,关切说:“外头风大,祖母,咱们屋里去说话。”
又扭头吩咐:“枸杞,端热水来。”又喊了另外一个小丫头,“你去让秋娘将笙哥儿抱来。”
太夫人被请进屋后,苏棠夫妻俩不敢坐,只站在老人家面前。
太夫人见两人倒还算正常,倒不像是外头传的那样,一时间也疑惑了起来,问道:“你们俩到底吵没吵架?”
苏棠不敢答话,只手肘拐了拐一旁的男人。霍令俨略弯腰,抱手回话道:“哪里有吵架那么严重,孙儿不过是教导苏氏读书而已。孙儿向祖母保证,绝不是外头传的那样。”
太夫人道:“外头既然那样传,定是有这回事。你教她读书是好事,但凡事总得慢慢来,她底子差,你耐心着些就是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儿?自己有几分聪明劲儿,眼里就容不得别人。站在你身边的是你媳妇,不是你属下。往后若是再让我知道你胡来,我可告诉你,绝不轻饶。”
“是,孙儿记下了。”
苏棠却说:“祖母,这事儿您却是冤枉伯爷了。伯爷虽则严肃了些,却也没有对我怎么样。我知道,今儿这事情是二嫂故意传到您那里去的。”
老太太不傻:“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棠说:“那我若是说出来……祖母不许生我的气。”
“你说!”
苏棠道:“母亲说要交出对牌,我跟二嫂都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过几日,庄子上铺子里的管事儿都会进府来,到时候的一应账目,我与二嫂会各自核算一遍。母亲说了,谁做得好,这对牌到时候便交与谁。”
“所以,伯爷为了我好,这些日子一直在教导我。我……我为了迷惑二嫂,故意想出的法子来。只是没想到,二嫂却惊动了您老人家,倒是搅了您的清闲。”
太夫人却板着脸说:“令俨是伯爷,按理说,既是你婆婆想交出管家的权来,也该是交到你手上。家有家规,二房的确不该起这样的心。只是,若你做得不够好,也可以请你大嫂二嫂帮忙。”
苏棠忙说:“我进府晚,年纪略小些,也不比大嫂二嫂从小学得多。若是我有不懂的地方,肯定会去请教两位嫂子。”
太夫人叹了口气说:“我老了,只希望你们兄弟妯娌可以和睦相处。这些事儿,我早不管了。你婆婆既说了那样的话,那便听她的就是,你们若是心里觉得委屈,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但只记住一点,不许吵吵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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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各庄子铺子上来人了,老夫人差人将苏棠跟许氏叫了过去。
许氏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瞧见苏棠的时候,还得意冲她抬了抬下巴。苏棠瞧见了,却装作没有瞧见的样子。
书香打量了苏棠一番,对许氏道:“夫人,三夫人瞧着,似乎状态不大对劲。”
二夫人却并未多想:“不过就是强作镇定罢了。”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二夫人跟苏棠身边的丫鬟都被遣走了。荣安堂大堂内,东西各一张桌子,二夫人跟苏棠坐在桌子前。老夫人坐在上位处,而老夫人旁边,还坐着一个铺子里临时调遣过来的账房老先生。王嬷嬷拿着对牌,一个个喊着人进来。
两人桌上都摆着算盘,二夫人手指灵活拨着算盘,苏棠却只拿着鹅毛做成的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算算。
二夫人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可惜她动作再快,也比不上苏棠。最后一位管事才走,苏棠便抬头看向老夫人:“母亲,我算好了。”
老夫人根本不信她速度会这么快,只略微敷衍的笑着道:“时间还早,你再检查检查。”
苏棠却说:“我已经检查完了。”
“那你便呈上来吧。”老夫人朝王嬷嬷看了眼,王嬷嬷将苏棠手中的东西拿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账房先生也核算好了,各项比对后,对老夫人说:“回老夫人的话,三夫人的账,没有一笔是错的。”
“你说什么?”老夫人十分诧异,但惊觉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后,才放缓语速问,“你可是看仔细了。”
账房老先生又细细瞅了一遍,抱手回道:“的确是没有一笔算错的。”
“这不可能。”二夫人不信,指着苏棠,“她怎么可能算得又快又好,定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
这账房先生是霍家的老账房了,颇为德高望重。所以,这才被老夫人叫过来的。
听二夫人出言不逊,老夫人训斥道:“不许无礼。”
只是老夫人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她目光朝苏棠这边棠来,只交代说:“你先回去吧。”
苏棠倒也没有不依不饶,反正这里有太夫人派的人来,她也不怕老夫人事后赖账。
“是,那儿媳先告退。”
苏棠回了静轩阁后,仿若身上卸了千金担,只觉得浑身轻松。又想着即将到手的一万两银子,她只觉得心情美得不能再美。
枸杞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棠瞧见了,忙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枸杞道:“奴婢其实有些不明白,夫人既是信心满满的,又何故做出那样的举动来迷惑二夫人呢?便是夫人不迷惑她,今天这一局,您也是稳胜的。”
苏棠笑起来道:“你说得对,我那样做,的确不是为了迷惑她。我的目的……是想看看咱们静轩阁里有没有二房的人。现在看来,伯爷的确不是手软的,咱们这个静轩阁,的确牢不可破,跟个水桶似的。”
这既是好,也是不好。这霍伯爷手腕强硬,如今是对着别人,那如果将来对着自己呢?
一想到这里,苏棠脑袋又疼了起来。
枸杞一副了然的样子:“那奴婢明白了。”
外头黄连却急忙忙跑了进来:“夫人夫人,伯爷已经接了梅家老太太们过来了。这会儿子爷正领着他们往凤行居去,伯爷身边的常安来说,伯爷让夫人即刻去凤行居。一会儿安顿好了,还得去太夫人那里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