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闹腾便让不许侍从声张,悄悄进来椒房殿,谁知还未进门便听到罗璧义愤填膺的说到虞真长公主,赵衡做了一回小人在门外偷听。
赵衡前世今生都对高家别的姑娘没有半点印象,前世两位舅兄到惠王封地投奔他时,岳父已经亡故,他只知高家大房二房决裂却未过问为何决裂,当时牵绊他心思的军务太多,可就在听到高家二小姐同虞真长公主有交情时,忽然想起当年打回京城时他曾派人去避暑山庄查高明纯的死因。
高明纯并未葬在皇家陵园里,反而与小皇子葬在避暑山庄附近的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回京后赵衡已经病入膏肓,他打算与结发妻子合葬便必须将高明纯栖身之棺移入皇陵,起坟时他在场,当时突然冒出个念头想看看这棺中人是不是他的妻儿。
赵衡一个人亲自开棺,他做好看到两副面目全非尸骨的准备,可开棺后却见到面容无改的高明纯毫无声息躺在那儿,怀中放着一只小小棺木,他颤着手将手指放到她人中,却碰到冰凉的脸颊,高明纯是真的死了,却不知用何种手法保全了尸骨。
而他的皇儿并未与母亲依偎在一起,赵衡奢望看一看孩儿面容,可打开小小棺木只有一阵恶臭和已经面目全非的尸骨,小小人儿的白骨已清晰可见。
赵衡悲痛欲绝之际,握住高明纯的手,却发现她指甲全黑,她是被毒杀的!
病重之际,赵衡让人查是谁杀了他的妻儿,高明纯身边的罗璧忠心耿耿精通医术,一般人毒杀绝不能瞒过她,而曾在避暑山庄伺候高明纯的宫女太监尽数被杀,登上高位的当年湛王妃与湛王世子言之凿凿不是他们所杀,赵衡只查到高明纯母子死后罗璧被杀,青黛曾被带入杨钊元府中,后来被埋在高明纯墓旁伺候。
虞真长公主在青黛死后没多久便被火烧而亡,驸马杨钊元身上似乎有许多秘密,但在入京城那一日,杨钊元便死在乱刀之下,尸骨早被乱葬岗的野狗啃了。
高明纯的尸骨得以保存完好是何人所为?丝丝缕缕的证据都指向杨钊元,难道是虞真长公主发觉杨钊元变心才想杀死妻子吗?
赵衡几经周折找到了在火中幸存的宫女,宫女道公主有孕后甚少出府更不会远行去避暑山庄,偶尔将闺中好友请到府中说话,其中便有一位高家小姐。
查到此处时,赵衡已是弥留之际,后来真相如何他都不得而知。
可就在刚刚赵衡灵光一闪,如若是高明宜与虞真长公主交好,听从她的吩咐去避暑山庄毒杀高明纯,那时刻处于紧张之中的妻子会对至亲设防吗?
“岳父为人忠厚和善,怎会轻易与兄弟决裂……”赵衡喃喃重复,这一条线似乎捋清楚了,高家兄弟二人因为高明纯被高明宜所杀而决裂在情理之中。
高明纯从净房出来就见皇帝坐在她的贵妃榻上发呆,悄悄走过去想吓他一吓,却见他眼眶通红。
“陛下,发生何事了?”
“纯儿……”赵衡抱着她腰,不欲让她看到眼中泪水。
高明纯怔忪片刻,双手放到他肩膀:“陛下,你……”总归关乎大男子汉的尊严,她犹豫要不要追问。
“无事,虫子飞到眼睛里半晌弄不出磨的眼睛疼,一整天都没见到你呢。”赵衡掩饰道。
“那现在出来了吗?”
赵衡已经蹭掉了眼泪,脸颊贴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没,纯儿帮我吹吹右边眼睛罢。”
“好。”高明纯俯身,扒开他上下眼皮轻轻吹了两口气,吐气如兰满身馨香。
“好多了。”赵衡道。
高明纯笑笑,顺势坐到他腿上依偎在他怀里:“陛下今日也陪臣妾宿在椒房殿吧?”
“朕都来了,难不成还要把朕赶出去?”
赵衡说完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内殿,朦胧纱帐之内只看到模糊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
生辰宴次日,高明纯又得早早起身去康寿宫谢恩,皇帝早已起身上朝,她打着哈欠让罗璧梳发,青黛在一旁挑选簪子配饰。
“娘娘,昨日长公主殿下未回公主府,在康寿宫住了一夜。”
高明纯哈欠连连,不以为然道:“太后疼爱长公主,住一夜没什么奇怪的。”
昨日在戏台子听说书时虞真长公主便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早早离场,去的正是康寿宫方向。
罗璧撇撇嘴道:“那娘娘一定不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事?”
“虞真长公主有孕了。”
晴天一声惊雷,高明纯头疼起来,怪不得昨天虞真长公主娇娇柔柔道身子不适来迟一步,说的那么好听原来在这儿等着。
“本宫现在不大想去康寿宫,称病行不行?”
说完不等罗璧青黛回话,自个儿先否决了,昨日生辰今日生病太不吉利!
“快让人准备早膳,本宫先吃点东西垫垫。”吃饱才有力气迎接虞真长公主的挑衅。
——
秋季天气爽朗朝阳高升,高明纯坐在步撵上却没赏景的心情,康后宫离椒房殿不远,不等她堵心就到了。
黎太后与虞真长公主正在用膳,各式点心摆满整张圆桌,天南地北的特色都有香气四溢,高明纯庆幸自个儿已经吃饱了,否则这次真的要羡慕人家。
“臣妾拜见母后,谢母后恩赏。”
黎太后人逢喜事喜气洋洋:“免礼,皇后快起来,可曾吃过早膳,坐下一起用。”
“谢母后,不过臣妾在宫里已经用过早膳。”
“那咱们坐下再陪虞真吃点儿,她自己吃没意思。”
“是。”
虞真长公主正皱着秀眉夹起一块藕粉桂花糖糕,小小咬一口细嚼慢咽着,黎太后殷勤望着,恨不得替她吃:“乖儿,多吃点孩子才能长得好,母后还有好些极品燕窝、百年老参,等你回府都带回去。”
“母后,人家正吃着呢,你一说燕窝女儿就想吐。”
“好好好,母后不说了,不说了。”黎太后简直乐开花了,对前面的事一字不提,耐心宠着女儿。
虞真长公主吃完这块藕粉桂花糖糕,撂下筷子当高明纯不存在似的娇滴滴道:“女儿刚在宫中住一日,母后就要撵女儿回公主府,难道女儿想住在宫中都不行吗?”
“母后巴不得你住下呢,你回公主府我多不放心呐,要不你住下满四个月胎稳了再回去?”
“好啊,皇后觉得呢?”虞真长公主忽然转向高明纯,笑意变淡。
高明纯微微笑着接过青黛送上的锦盒道:“本宫自然乐见其成,皇姐虽然出嫁但宫里永远都是姐姐的娘家,本宫欢迎都来不及呢。今儿一早本宫听闻皇姐有喜,特地准备了一些上好的金丝燕窝,比不得母后宫中的,但好歹是本宫一片心意,还请皇姐不要嫌弃。”
黎太后先拿过去打开看满意点头:“唔,确实是上品,皇后有心了。”
虞真长公主看也未看,慢悠悠端着一碗山药粥小口小口喝,由着黎太后给她安排各种补品,等她粥都喝掉半碗见皇后仍旧泰然处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皇后娘娘,你与陛下成亲半载有余,可这宫中都无半点喜讯,皇后就不为陛下子嗣担忧吗?”
这话一出口,不仅高明纯连黎太后都愣了。
虞真长公主放下碗筷,接过宫女递来打湿的丝帕慢慢擦手:“怎么,我说的不对?”
高明纯深吸一口气:“多谢皇姐关怀。”
且不说她与皇大婚差七天不到半载,她就想知道虞真长公主脑子里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怀孕不到两月不想着怎样保胎安分,头一件事就是过问皇帝的子嗣,难不成这回进宫还是带着姑娘来的?
“虞真,陛下身体有恙,此时暂且不提。”黎太后暗暗叹气,想制止虞真长公主犯傻。
虞真长公主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摔了丝帕:“母后,就是陛下身子不适才要留下子嗣的啊。”
“虞真!”黎太后厉声喝止,脸色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