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得谢言晚的声音,吴宇生弹琴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道:“郡主。”
如今他没了官职,谢言晚以先生相称,倒也算是一种尊敬。
“先生琴中带着幽怨,可是不满罢官之事?”
闻言,吴宇生摇头,淡淡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草民不敢怨恨皇上。”
见他神情当真平淡,谢言晚挑眉一笑,道:“那又是为何?”
“情。”
吴宇生倒是没有瞒着她,将金殿上发生之事讲了,甚至就连皇帝原本打算让他做的事情,都毫不保留的说了。
也许,他是真的需要有个人来替自己分析现下的情形,不管那个人是谁。
而当吴宇生终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之后,却无意中看到谢言晚神情带讽,因问道:“郡主在笑什么?”
见他发问,谢言晚不答反问,淡淡问道:“你喜欢她么?”
吴宇生诚恳回答:“不知。”
谢言晚对他的这个回答毫不意外,追问道:“为何不知?”
“国仇家恨,却又有儿女情长,是以不知。”
听得吴宇生的话,谢言晚唇角笑意收了起来,一字一顿道:“那你原本,是预备怎么做的?”
“我原本是想行缓兵之计,等母亲安危得以保全之后,便同她坦白,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言晚倒是没想到他打的这个主意,因点头道:“虽说愚蠢了些,倒也不失为一种法子。”
只是,这样一来,他只怕伤王子淇更深。况且,届时西楚跟大食国都容不下他们母子,吴母年迈,纵然一时被他解救脱困,日后又岂能有长久的安稳?
说到底,这吴宇生,想事情过于简单了。
不过——
“如今一切事情为时已晚,她已然替你将事情解决了,不是么?”
虽说挨了一顿打,还被罢官免职,可至少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吴宇生可以安稳度日了。不止如此,等到将来宁王登基,以他的惜才的脾气,决计不会忘记这位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老部下,等到那一日,便是吴宇生东山再起之日。
只是苦了王子淇。
哦不,也算不得苦,毕竟她身为公主,只要肯抛开过去的生活,便能够寻到新的幸福。
一切都会过去,往事如烟而散,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吴宇生苦涩的一笑,嘴唇懦蠕了几下,到底是将那句话问出口:“她可曾来过你这里,可有话留给我么?”
闻言,谢言晚突然觉得他的模样带着几分可怜。
旋即,那种感觉便被冷硬所代替,而后,谢言晚淡淡的将王子淇那句话说出口。
“她说,‘祝你能够遇到心悦之人,幸福一生’。”
听得这句话,吴宇生的眼眸猛地一暗,旋即苦笑道:“这话,倒是像她说的。”
他沉默的时候,谢言晚也不说话,整好以暇的站在原地。
空气里一时有些静默,良久,才是吴宇生打破了这个沉默。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轻声道:“这是宁王之物,只是如今我准备回乡奉养老母了,所以还请郡主帮忙,将这令牌还给宁王。”
见到那块令牌,谢言晚倒是诧异了一阵。他连信物都还给宁王,难不成还真的是打算回乡归隐彻底不出来了?
谢言晚打量着令牌的时候,吴宇生则目光坚定的将那令牌双手奉着。他半生戎马,为国效力,可最终,却只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官场不适合他,沙场又让母亲担忧,与其如此,倒不如回乡做一个顺民,伺候母亲终老,也算是做了一件人事儿。
听得他的解释,谢言晚倒是一时有些愣怔。他这话,倒是有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了,他心里也对王子淇种了情根?
好半日,谢言晚才接过来他手里的令牌,正色道:“好吧,我答应你,这令牌我一定送到。”
等到吴宇生走了之后,谢言晚才将令牌收了起来。看来,她少不得要走一趟宁王府了。只是如今的宁王被软禁下来,估摸着这宁王府不是很好进啊。
她胡乱想了这些,无意中回眸,便看到了桌案上的琴,顿时便想起一件事儿来。
她走过去素手轻挑,仿佛确认一般的弹奏起了几个琴弦。而后带着几分嘲讽,呢喃自语道:“原来,他方才弹奏的,竟真的是‘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呵,人都走了,他又指望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