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出征,一年半载才回来,你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着,心里酸楚更甚,忍不住哭起来。
姜夫人素来坚强。
将门夫人,总有几分刚性。
姜昕生病这一个多月,她还是第一次在姜昕的床前哭。
丫鬟们纷纷来劝。
不劝还好,一劝姜夫人反而止不住。
她哭着诉说,字里行间都是对姜昕的不舍。
姜昕背对着她躺下,听着她哭,心就一阵阵的抽搐,疼得发紧。父亲那张慈祥溺爱的脸,母亲雍容之下的脆弱,大姐对她的疼爱,两个哥哥更是将她捧在掌心。
她有时候觉得,没了她,大家也一样。
爹娘不止她一个女儿,还有已经出嫁了的大姐。
多她不多,少了她,大家也能活。
现在听着母亲哭。姜昕的心好似一下子就软了。
她依旧没有转身,却紧紧攥了攥拳头,叹了口气。
听到她叹气,姜夫人的哭就止住了。
她的手,温柔的搭在姜昕的肩头,细声问她:“昕姐儿,你是哪里不痛快?你告诉娘。娘替你做主。打小的时候,娘不就事事替你做主?”
姜昕终于转过了身子。
她的脸,已经变了形。
眉毛脱落。鼻梁歪斜,满脸脓疮,甚是骇人,早无了往日的娇媚。眼睛看不清,母亲的样子只有一团模糊的阴影。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沉默了下来。
最终,她阖眼打盹,只说了句:“我想睡会儿……”
姜夫人不得不起身出来。
姜昕的乳娘万妈妈上前服侍,搀扶着姜夫人出去。
“夫人,奴婢想了想,姑娘这病,只怕是撞了邪。”万妈妈低声道。“奴婢听秦太医和顾小姐的意思,也是说药对症的,是姑娘自己魔怔了。夫人细想,姑娘打小就文静。哪里有什么心结?一直都好好的,突然这么着……”
姜夫人心里跳了跳。
这已经是第四个人跟她说,姜昕可能是中了邪。
第一个是她娘家的嫂子,还有她身边的妈妈。还有她的密友川宁伯唐夫人。
姜夫人自己并不信佛,也不相信鬼神。
她家侯爷是征战疆场、杀人无数的武将。若是她信鬼神。只怕早被厉鬼缠身了。不信就不会有,这是姜夫人一生信奉的。
可到了今天,特别是享誉盛名的顾瑾之也说,姜昕可能是情志上的问题,这才让姜夫人对自己的信仰有了怀疑。
会不会是真的?
那些死在侯爷麾下的厉鬼,缠上了侯爷最爱的小女儿?
否则,姜昕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小生活无忧无虑,家里人都将她捧在掌心,她有什么不如意的?
她的性格,也是越来越孤僻……
“夫人,要不请个高僧到家里,做场法事?”万妈妈又道,“若是有什么鬼神心愿未了,咱们也超度了它,它大概就会放了姑娘的。”
姜夫人又沉默了。
最终她道:“这件事,暂时不必说了。侯爷不喜欢家里装神弄鬼的。这世上哪有什么菩萨鬼神的?”
“可是夫人……”万妈妈有点急。
姜夫人摆摆手,让她别再说了。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秦申四将药熬制好了,送给姜昕喝下去。
姜夫人自己也累了,便叮嘱下人仔细服侍姜昕,她回了上房。
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在西边军营,一个跟着元平侯,去了安南平乱。长女姜昀,嫁到了郑国公府。
如今这家里,就只有姜昕和姜夫人。
姜夫人尚未用午膳,见她回来,丫鬟们忙端了饭菜。
刚刚吃了一半,长女姜昀回来了。
她是回来瞧妹妹的。
“好些了吗?”姜昀问母亲。
姜夫人摇摇头。
她继续把饭吃完,才和大女儿说起今日顾瑾之上门问诊的事。
姜昀也听说过顾瑾之。
“娘,小妹是不是撞了邪?”姜昀也道,“我听顾小姐那意思,只怕也是如此觉得的。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小妹又是幼女,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如此看不开?”
这已经是第五个人跟姜夫人说姜昕是撞了邪的。
姜夫人后背有点僵。
她有点艰难得说:“我不信邪。咱们家的人,若是信鬼神,还用活命吗?你爹爹和弟弟们,都是在死人堆里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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