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旨呢,此事天下皆知。”
“是了!”牛金星一拍大腿,断然道,“看来这个张和尚是奉了王朴之命来救长平公主的,太子朱慈烺和永王、定王八成也和这家伙在一起……啊呀,等等,之前你不是说周奎那老东西看到王朴也来北京了吗?”
“对呀。”幕僚一拍脑门,叫道,“卑职可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去调查的么?这么说王朴应该也在这伙人里面,当时他们正要出城,却被那个荆茂成截住了,然后又被李虎扣下了……啊呀丞相,得赶紧派人去追呀!”
“等等。”牛金星摇头道,“不用追了。”
“不用追了?”幕僚愕然道,“这是为什么?”
牛金星脸上忽然掠过一丝阴森森的杀机,冷笑道:“因为这事已经牵扯到了李岩!”
对于李岩和牛金星的过节,幕僚是心知肚明的,当时就回过味来,恍然道:“丞相是说……借机除掉李岩?”
牛金星不是李岩,李岩视王朴为义军之心腹大患,可牛金星却视李岩为自己的心腹大患,对牛金星来说,王朴不是问题,李岩却是直接威胁他将来入阁拜相的绊脚石,在流贼军中,能被牛金星视为威胁的人还真不多,而李岩就是头一个。
为了致李岩于死地,牛金星不惜放过王朴和朱慈烺。
放了王朴和朱慈烺,牛金星不认为残明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在他看来大顺朝取代大明已经是天意不可违,只要解决了山海关的吴三桂,到时候再派一员上将领军南征,就能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荡平江南。
北通州,漕运码头。
虽然流贼已经攻占了通州,也留下了两千守军,可这伙守军正在贯彻执行大顺政府追脏助饷的“运动精神”,绝大部份人手已经派出去抓捕四里八乡的土豪劣绅了,码头上只留了几十号人看管,守卫非常松懈。
王朴留下的两百多官军还有十艘大型漕船就滞留在漕运码头,因为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漕帮的船夫,流贼并没有为难这些苦哈哈的“漕帮”汉子,不过漕船上的两千石粮食却全部被流贼征走了。
黄得功手下的水师将领张颜麟和李昂就每天跟码头上的流贼软磨硬泡,苦苦哀求他们发还粮食,说他们苦哈哈的“漕帮”只是负责运输粮食而已,要是粮食没有运到地头就被截了,他们“漕帮”就得赔双倍的粮食,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王朴他们从陆路逃到通州码头时,把守码头的流贼被张颜麟和李昂这两个家伙搅得不胜其烦,索性躲起来了,眼不见为净,王朴他们就不费吹灰之力上了漕船,等十艘漕船走了,守卫码头的流贼终于松了口气,心想这群烦人的玩意终于走了,这个世界清净了。
上了漕船,王朴令三百官军将士舍出死力撑船南下,一边又放出信鸽向南京传讯,俱言太子已经救出,半月之内肯定返回江南!
南京。
凤阳总督马士英已经表态,声称国不可一日无君,督促南京官员早日拥立新君,尽快给驻守江北的二十万大军分派粮饷!马士英的公开表态极大地鼓舞了东林党人的斗志,史可法心中的顾虑也一扫而空。
马士英表态的第二天,吕大器、姜曰广以及钱谦益、张溥、周镳、陈贞慧、吴应箕等东林党人群集兵部衙门(复社号称小东林,与东林党一脉相承),与史可法、马士英商量拥立新君之事。
有了马士英的支持,拥立新君已经是势在必行了,就算高弘图、孙传庭反对也无济于事了,除非孙传庭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兵谏,不过史可法了解孙传庭的为人,孙传庭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国难当头,他是不会这么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的。
史可法发现高弘图和孙传庭没有到场,环顾左右道:“高大人和孙大人为何未到?”
左右回答道:“大人,卑职已经派人去请过了,不过两位大人的家丁说,高大人和孙大人都病倒了。”
史可法愕然道:“都病倒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刚补入礼部为主事的周镳冷然道,“早不病晚不病,两个人偏偏在今天同时病倒了,哼,高弘图和孙传庭分明是在故意推委!值此国难当头,这两个人不思为朝廷效力,却为了个人私利无视大局,实在可耻。”
“周大人。”史可法皱眉道,“请不要背后妄加指谪,高大人和孙大人的人品本官还是知道的,他们绝不是这样的人。”
马士英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等高大人和孙大人了。”
“马大人说的对。”新补礼部侍郎钱谦益手拈柳须,欣然道,“高大人、孙大人操劳国事病倒了,我们更应该挑起国事重担才是。”
“好吧。”史可法点了点头,说道,“眼下有两位藩王寓居南京,分别是福王和潞王……”
“当然要立潞王!”史可法话未说完,周镳就抢着说道,“潞王贤明尽人皆知,而福王却少有贤名,下官以为立贤为上。”
周镳话音方落,钱谦益、张溥等东林党人纷纷点头。
潞王朱常淓真的就比福王朱由崧贤明吗?不好说!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假如太子朱慈烺和永王朱慈炯、定王朱慈炤都遭了不幸,那么福王朱由崧应该是大明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洪武帝对皇位继承制度有明确的规定: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论血统,福王朱由崧是万历帝的亲孙子,而潞王朱常淓不过是万历帝的侄子,而且还比崇祯帝长了一辈,大明的皇位怎么排都轮不到潞王朱常淓头上。
东林党人拥立潞王朱常淓那是有原因的,因为老福王朱常洵和东林党人有过一段恩怨。
万历帝原本是打算立朱常洵为太子的,可以高攀龙、左光斗为首的东林党人却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祖制据理力争,非要逼万历帝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这场君臣之争最终以东林党人的胜利而告终,朱常洵因此没有当成太子。
假如小福王朱由崧当上了皇帝,东林党人担心他会替老福王翻案,拿出万历年间的旧案来为难东林党人,所以才提出立潞王朱常淓,还给潞王编织了子乌虚有的“贤名”,其用心其实是不可告人的。
当东林党人和马士英聚集在兵部衙门商议拥立新君时,一只信鸽扑翅着飞进了燕子矶提督行辕的后院阁楼,钻进了一只精致的鸽笼里,一双雪白的皓腕伸了过来,从鸽子的腿上轻轻解下了小竹管,旋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纸卷。
皓腕主人展开纸卷匆匆阅罢,语带激动地喊道:“玉儿,快让人套车,马上去总督府。”
皓腕的主人当然就是柳轻烟,苦盼了十几天终于盼来了王朴的音讯,柳轻烟悬到嗓子眼的一颗芳心终于落了地。
没等柳轻烟离开提督行辕,孙传庭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王朴临走之前跟孙传庭说过,有什么消息就会让柳轻烟第一时间转达给他,这几天孙传庭几乎天天来提督行辕,等王朴的消息都快等疯了!
刚刚又有人暗中传来消息,马士英和东林党人齐聚史可法的兵部衙门,正在商量拥立新君之事,看来这次东林党人是铁了心要拥立新君了,假如王朴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让东林党人和马士英把这锅生米煮成了熟饭,那就一切都晚了。
“怎么样?”见了柳轻烟,孙传庭急问道,“臭小子有消息了吗?”
“有消息了。”柳轻烟喜道,“驸马爷刚刚传回消息,说他已经救出了公主殿下、太子还有两位小王爷,眼在已经过了通州正昼夜兼程赶回南京,大概半个月后就能回来了!”
“还要半个月?”孙传庭皱眉道,“臭小子这次办事可真是不利索。”
柳轻烟道:“怕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耽搁了罢。”
“不行。”孙传庭道,“老夫得立刻把这个消息转告给史可法他们,得让他们知道太子还活着,正在赶来南京的路上!”
说罢,孙传庭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一把悦耳的娇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孙大人,你这时候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东林党人,非但阻止不了他们拥立新君,只怕还会危及驸马爷和太子他们的生命,别忘了现在整个江北可都控制在马士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