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指着墓主左手内侧的棺壁道:“这是金荷。”
“右侧,是葫芦。这两件都寓意道教宝物,而且梁为期生前,最爱自诩真仙再世,成日手执荷花,腰悬玉葫芦,这的确应该是他的墓穴无误了!”他脸上露出罕有的兴奋,不复平日镇静。
“梁为期是谁?”宋志存疑惑道。
“瞧我这脑袋!”周越轻轻一拍自己脑门,解释道,“梁辰,字为期,据说曾拜在陈抟门下,后来陈抟见他心术不正,就将他逐出师门,他又转头向他人学习堪舆之术,当时我周氏祖上正好与他同门,所以我曾听祖辈说过这个人。梁为期后来离开宋国,前往西夏,自称是梁太后的同族,很快得到重用,甚至一度被奉为国师,赐号真仙。梁太后倒台之后,他也跟着下落不明,没想到原来是葬在这里!”
梁太后在历史上,不像武则天,慈禧太后这样让人如雷贯耳,但她执掌西夏十多年,数次发动对宋朝的战争,单是永乐城一战,据说就杀了宋人二十万余,堪称触目惊心,然而这个女人因为穷兵黩武,在历史上的评价也并不好。
宋志存抬头观察四周环境,皱眉道:“不对吧,你说他跟你家老祖宗同门过,但看这个墓穴,四平八整,平平无奇,虽说不是什么绝世凶地,但也谈不上风水宝地,别说风水了,连机关都几乎没有,除了棺椁之外,其它一切,没有一样能跟他生平所学对上的。”
周越苦笑:“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家族手记上面,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但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得到梁太后的赏识,又为什么昙花一现,梁太后一死,他也没有踪影了,这些都没有记载。可能是他被梁太后冷落了,又可能是梁太后一死,他在新皇帝面前失宠了吧!”
西夏已经灰飞烟灭,连在史书上都记载不多,但放眼西夏历史,梁太后却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物,她明明是汉人出身,却为了拉拢党项勋旧,大肆废弃汉俗,恢复党项旧俗,甚至多次向宋朝发动战争,这样一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居然会重用道士,还给他赐号册封,也不怕落人口舌,实在有些奇怪。
而且,西夏王陵在元代就已经遭到毁灭性的盗挖,王陵大面积被破坏,自明以后,更有无数盗墓贼光临,这个小小的墓穴却反倒留了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等出去以后找人来破译石碑即可,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龙深提醒道。
众人的目的也不在于财物,对棺中那些可以让盗墓贼眼馋不已的珠宝,他们一件也没有动。
盗墓贼们供述的通道,位于主墓室北面的那个小墓室里。
墓室里没有棺木,只摆了不少人形陶俑,男女皆有,虽然这些陶俑被盗墓贼慌乱之下碰到不少,但依旧可以看出,它们整齐排列成行,面向墙壁上的石门,像是在向石门作揖行礼,让人觉得仿佛门后会有什么大人物出场。
石门虚掩着,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推开,里面黑黝黝的,手电筒照过去,也看不出到底有多深。
龙深忽然蹲下身,看向门与墓室之间的地面。
宋志存探头看去,咦了一声。
他也发现了,墓室用了石板,门后则是夯土,两者之间有一条细细的界线,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而这条界线,其实是无数细若蚊蝇的符箓文字组成的。
龙深和宋志存都不精于符箓,就让李映和张嵩他们过来看。
李映趴在地上辨认了半天,道:“这应该是镇邪驱魔的符箓。”
张嵩也持相同意见。
也就是说,这条线,其实是为了防止那边的东西过来的,而梁为期葬在这里,说不定就是为了镇压某种邪物的。
但事情还是有许多古怪之处,宋志存就道:“这样吧,我先进去,龙局殿后,你们跟在中间,大家多加小心,沿途记得做标记,避免走散迷路。”
龙深道:“还是我走前面吧。”
他也没等宋志存说话,当先一步就往里走。
这个男人话不多,却总以行动来担当。
冬至看得心头抽紧,毫不犹豫跟在后面
在他之后,刘清波,李映等人也陆续入内。
脚下的土地有点潮湿,踩上去微软,龙深的脚步并不快,众人得以边走边留意四周环境。
“这条通道,好像是人为打出来的。”不知谁说了一声。
但其他人也都发现了,头顶四周很宽敞,不像盗墓贼匆匆挖就的盗洞,刘清波用剑从墙壁土层上刮了一点土下来,拿到鼻子下面闻。
“有点腥。”
走在他后面的李映闻了也道:“有点腐臭味,土也湿软,应该就像那帮盗墓贼说的,附近有河流,所以有水汽。”
这里的一切充满未知与莫测,大家起初还有点议论的热情,走路时间一久,都自然而然沉默下来,除了轻微的脚步声与众人的呼吸声,几乎一点杂音也没有。
但路却越走越宽敞,一开始是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在他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现在这条通道已经足以容纳三个成人并行了。
众人心里头的疑问,也越来越大。
这条通道既深且长,在当时,没有机械帮助的情况下,不是一个小工程。
建造者到底是梁太后,还是梁为期,或者另有其人?
梁为期就算再受宠,在当时举国都是党项贵族的情况下,他一个中土道士,又怎么能够主持建造这么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
如果不是梁为期,那么建造者又是出于什么初衷?
按照时间计算,那帮盗墓贼走了一个多小时遇到危险,大家的脚程比盗墓贼快,现在差不多应该也快到达他们嘴里的危险地方了。
众人的心不知不觉提起一点点,不过修行者的心理素质毕竟有别于普通人,没有一个人因为心里的疑问而缓下脚步。
就在这时,龙深忽然停住身形。
走在他后面的冬至吓了一跳,忙跟着停下。
刘清波赶紧刹车,没好气道:“你干嘛!”
他问的是冬至,回答他的却是龙深。
“小心前方左右。”
就在龙深前面不远,两边土壁竟靠着一具具躯体。
他们自然已经死了,而且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但尸体没有彻底腐烂,有些手臂白骨森森,手臂以上的肩膀却还留有残肉,青白泛蓝。最可怖的是五官仍在,眼球却因为面部五官的失水而凸出,欲掉不掉,诡异之极。
这些尸体姿态各异,有些靠在墙上,下巴扬起,像是临死前还在往上看,有些则蹲下来双手抱头,还有一些,半身嵌入土壁里,甚至还有一些几乎全身都已经在土壁里面,只有一只手伸出来。
饶是冬至他们已经不算初出茅庐,仍旧看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咔擦一声,顾美人点燃了一截黑黝黝的木头,略有点呛鼻却带着草木清香的味道很快钻入各人鼻孔。
“这是我们那里一种木料,可以祛除瘴毒,强身健体,我怕尸体多的地方细菌多。”
这些尸体毕竟已经死了许多年,身上的衣物头发早已腐烂殆尽,看不出朝代地域。
众人跟在龙深后面,从中间穿过,古怪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去,仿佛被这些尸体团团围住。
刘清波觉得一阵恶心,他忽然明白自己刚才剑上沾的泥土为什么会腥臭了,因为那正是尸体的味道,血肉与泥土混在一起,日久天长,连带泥土也无法幸免。
迟半夏走在队伍中间。
她忽然觉得自己路过的那具尸体好像动了一下手指,再猛地回头去看,却更像是错觉。
“怎么了?”走在她后面的向永年察觉她的异样。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虽说如此,她还是暗暗提高了戒备。
忽然间,前面有人惨叫一声。
声音惨烈凄厉之极,在有限的空间内迅速传开,效果加倍,堪称音响。
“你们在这里等着。”
龙深抛下一句话,当先往前走去。
冬至想跟上去,却因他的话,不得不留在原地。
殊不知就在这时,他们队伍之中也发生了变故!
“啊!!!”
冬至身后,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他迅速回头。
刘清波与李映反应更快,他们已经跑向后面。
欧阳隐,那个擅长起卦的人,身体正一点点往下陷,原本踩上去还算夯实的土地对他来说却好像变成豆腐一样,众人亲眼看见这一幕,都赶紧伸手抓住他。
“刚才有一只手拽住我的脚往下拖,现在还在拖着我!”欧阳隐脸色惨白,他的两条手臂被众人紧紧抓住,但拽住他的那股力量实在太大,他的身体纹丝不动,脸色越来越白,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越来越大的疼痛。“我、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