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行人,看到两包钱居然感动成这样……”赵星哭笑不得的看着李钧拿着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这驿官现在怎么办?”
“不如交给驿丞处理吧。”另一张床上爬起了身的王译官坐起来说,“这种情况是要杖三十苦役三年的?”
那驿官一下子软倒了下去。
李钧收起银钱,把箱笼整理了一下。因为赵星的那场喧哗,驿站里已经有不少人醒了过来,驿丞也从后面的班房出来看个究竟。
待知道这位怀远郎将抓到了一个内贼,所有人都拍手称赞,只有这驿丞一脸不悦。
这些驿官在驿站里偶尔会偷人东西他是知道的,驿站辛苦,月钱也少,全靠服务的好了上官的打赏。但有些官员也吝啬的很,打赏是没有的。这些驿官偶尔就会顺手牵羊一二。只是他们一直都只对小官下手,钱也拿的极少,所以这么久了,都没被发现。
今日这位实在拿的太多,又惹到路见不平之人,这驿官是被抓了,可是驿站能得到的结果却不见得好。
因为若是不让驿官这么做了,驿官们活不下去就会纷纷辞职,驿站里人手就会更少,所以这么久以来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这驿官被抓了个现行,其他驿官就不敢再偷了,可几个月下来无米下锅,你叫他们如何维持生计?
罚他容易,以后他的驿站没了人,又该如何维持?
那驿丞长吁短叹着让人捆走了那个驿官,待走到楼梯旁边时,昨日那刚住进来的监察御史却出现在他身边,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奇怪地问道:“你为何愁成这样?”
那驿丞早就想说这驿站的月俸定的不合理了。十几年前大楚立国时是这般的薪水,可是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其他官员的俸禄都有增加,只有驿站一直没有动过。
“上官,你有所不知……”
那监察御史听完了驿丞的诉苦,沉吟了一会儿,跟他说道:“你来我房间,和我细细说来吧。”
大厅里,李钧向驿站里要了好酒好菜,又打赏了一些铜钱,用来款待赵星。
这赵星也是个爽直脾气,见李钧谢他也不矫情,直接往桌边一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李钧和王译官在一旁作陪,此时天才蒙蒙亮,李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与赵星碰了碰杯,好奇地说道:“赵大人,刚才天尚未亮,所有人都睡得正酣,为何您能发现那小吏在偷拿我的东西?”
“别叫我赵大人,我最耐烦别人喊我大人。你叫我赵星就好。或者称呼我的字长庚也行。”赵星把酒一口喝下。
“我这人有天不亮就练武的习惯,所以清早爬起来准备去后院打套拳。结果刚走到走廊,却看见那厮鬼鬼祟祟的在墙角蹲下翻什么,我伸头一看,你和这位睡得正熟,他却从箱笼里翻出一个钱袋子准备走,所以我当即大喝一声把你们叫醒,然后下来抓这无耻蟊贼。”
“此番多亏长庚兄仗义相助,丢了银钱是小,只是袋钱是我家中堂祖母的一番厚爱,若是我从此再也不知道堂祖母做过这么一件爱护我的事,想来我会少了一桩难以忘怀的往事,这岂非太过可惜?所以我是真的十分谢你。”李钧再为他斟一杯,“我先干为敬。”
仰头喝干。
“我看你除了家中堂祖母厚爱,想来你的妻子也颇为爱护你,还给你塞了那么一大包钱。”赵星是看着李钧又翻出一包钱的,笑着打趣他。
“什么妻子?在下并未娶妻。”李钧莫名其妙的端着酒杯。
“咦?你那包钱之物明明是一方罗帕,边角还绣着桑叶……”
李钧听了哑然失笑。
“长庚兄好犀利的眼神!”
“嘿嘿,过奖过奖,为兄勤于练箭,百步穿杨不在话下,更何况看一帕子!”
“只可惜那包钱不是什么娇妻所包,而是我家娇气包幼弟所放。”李钧惭愧地说,“不瞒长庚兄,在下在家中乃是庶子,是以手头并不宽绰。我那幼弟乃是嫡子,身边有许多银钱傍身,他得知我要离家千里办差,怕我有什么闪失,非要我带上他的银子。我如何肯拿?只好推却了。”
赵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那弟弟大概怕我不收,这才叫家中下人偷偷塞于行李里。另一个钱袋也是如此。”家里也只有老太太和堂叔能奢侈到拿剩下的贡缎料子做钱袋子了。
“如此看来你家中亲人感情甚好。”赵星想到他家的糟心事,不由得羡慕,又和李钧喝了一杯,“你们此番是去哪儿办差?”
鸿胪寺的官员出门大多都是去边关办差,通州通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往北是汾州,往西是凉州,往东是幽州,南边是京城方向。他们应该是从京城出发的,所以赵星才问他们去哪儿。
王译官不善饮酒,更何况他讲究养生,清早空腹不饮酒,所以只喝了一杯就不饮了,此时倒是接话:“我们要去汾州灵原县办差,将物资和仪仗等物送到。”
“咦,你们也是去汾州灵原县?”赵星瞪大了眼睛,“我和另外两位校尉也是去汾州的灵原县,就地组织护军保护新建立的胡市安全,防止胡市上有人寻衅滋事……”
王译官一听马上笑了,连忙拍了拍李钧的肩膀。“李小弟,看你运气多好,你这番还没有上任,就遇见以后合作的上官了。”
王译官指了指李钧:“赵大人,这位是专管胡市的都亭驿行人,如今刚刚上任,怕是再过个半年就要被正式调去汾州边境驻地为官,到时候你们就要经常见面了。”
赵星听了这般凑巧也是意外,直呼天意,又喝了几杯。
李钧一边喝酒,一边在想,到底羯人和汉人到底有什么纠纷,不但鸿胪寺又加派人手物资去灵原县,而且还从中军点了郎将和校尉去灵原县就地组织护军。
他见过羯人们,知道他们性格相当忠厚耿直,加之多年来生活困苦,所以随遇而安已经成了他们的处事原则,是什么情况引起的纠纷呢?
王译官啧着舌看着赵星和李钧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几瓶酒下去,两人只动了点小菜,大部分时间是在闲谈和喝酒,而且两人经历颇为相似,赵星也不是嫡长子,他母亲是他父亲的续弦,在家中颇受嫡长子的气,所以蒙荫进了军中,本身家里也是勋贵派,还是将门出身。
赵星和李钧论起交情来,才发现赵星的爷爷赵阳,曾是李钧的堂祖父老信国公李硕的部下,后来老信国公卸了大将军之职交出兵权,他祖父赵阳也卸了职,只留将军的虚衔,他父亲倒是进入了中军,成为一位中级将领。
两人当下就直呼这是上天注定,也不知道赵星是不是喝高了,当下拉着李钧就要结拜。只可惜此时一不是良辰吉日,二没有三牲祭品,也没有金兰谱等物,只得约定到了汾州准备一番后就结为异性兄弟。
李钧多了一个意气相投的朋友自然是十分高兴,加之他酒量极高,长这么大罕有能和他一拼之人,如今遇见一个同样海量的,自然是更加欣喜万分,两人互相夸耀了一番对方的酒量,这才发现原来中军里派人去汾州组织边军也是点出几位郎将来,看谁最能喝,赵星从小拿酒当水一般喝,自然是酒量最高,被点到了这里来。
都知道塞外诸族善饮,尤其好烈酒,这时自然不能派个不能喝酒的软脚虾,免得堕了大楚的威风,还让胡人以为汉人各个都是三杯就倒的软鳖。
李钧一听赵星会来的原委,哈哈大笑,直言还好自己不在军中,否则就没赵星什么事了。
他这不会说话的属性一开,赵星连忙要和他拼酒,还好王译官一直在旁边打岔,说着今日还要继续上路,不能喝多,这才作罢,约了改日再战。
又等了片刻,过了卯时,范主簿也已经起了身,洗漱完用过了早饭,又命人点查物资仪仗,发现并无缺失,这才宣布动身。
李钧虽然喝了一些酒,但并无醉态,不过他起了个早,精神自然是有些不济,范主簿自然是发现了,关切的问他。
这范主簿难道是个雷打不醒之人,下面这般吵,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李钧心里颇为好奇。
他说了早上的遭遇,那范主簿露出“我就说会这样吧”的表情,安慰地拍了拍李钧的肩膀。“好在没丢东西,也没受伤,这就是万幸了。”
李钧点了点头,谢过上官关心。他发现许多人都喜欢拍他的肩膀,他暗暗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发现除了稍微宽阔了些,并没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这真是莫名其妙。
李钧将自己的箱笼丢到车上,从驿官手里牵回自己的枣红马,翻身跃上。
“你是何人?”猛然间,李钧听到范主簿的声音,循声看去。
“本官是中军的怀远郎将赵星,被认命为藩司护军首领,此番正要和两位校尉一同前往汾州组织护军,听闻大人也要前往灵原县,所以特来拜见,一同上路。”赵星正儿八经的和范主簿拱了拱手,哪里还有早上和他喝酒时一撸袖子拈着酒菜吃的样子。
“咦?听说中军的人要我们走后才出发,怎么……”
“啊,我也不知道鸿胪寺的车队会这么慢。”赵星摆出一副无辜的脸,“也许是我们轻车简从,所以赶路赶得快了点吧。”
“哈哈,哈哈哈。也许是吧。”范主簿干笑了几声。“既然赵将军有意同路,那倒是我们的幸事。”
车队里虽然也有压车的兵士,但毕竟无法和中军的郎将和校尉比,多送三个能指挥能打的武将,安全上又得了保障,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赵星在马上对李钧挤了挤眼,后者偷偷笑了一声。
于是乎,鸿胪寺+护军的队伍又开始向着汾州进发了。
两日后。
“前方就是驿站,我们不妨……”
“范主簿,你是不是来扶贫的?”赵星翻了个白眼,出声呛他。
“咦?赵将军此话怎讲?”范主簿一僵。
“你若不是看这些驿官可怜,为何要逢驿站便进?难道不是为了多打赏几个,让朝里多费些银钱?”驿站的开销都是住宿官员的部门划账的,范主簿的主簿厅管着鸿胪寺的开销物资等,自己给自己划账极为方便,所以赵星有此一讽。
“赵将军怎可胡乱臆测……”范主簿开始后悔同意这三个武官跟着了。
有福不会享,简直是不识抬举!
“下官受兵部委派,要在六月十五之前赶到汾州,如今已经六月初七了,若再这样盘桓下去,我们都要受到杖责……”
赵星的话让范主簿一喜。
急了?那你们快马先走,不用管我们!我们是车队,要慢慢走的!
“所以……还请范主簿快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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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范主簿感想不适合小朋友观看,作者自动马赛克)
范主簿盯了赵星半天,无奈赵星比他要高出一个头去,他骑的马又是战马,范主簿把脖子都抬酸了,也没有让赵星生出一丝退意来。
他只得暗恨地收回视线,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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