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一怒,阖府震惊。
在下人的印象中,这位国公老爷是不经常发脾气的,在一些老仆的回忆里,他是这一家主子里,最好伺候的主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庄头在二管事的带领下带着自己的女儿来到房门口的时候,这些下人们才会放她进去。
一是府里的夫人怀了孕,早就已经分了房,老爷连个通房都没有,一定是熬得紧,反正是在庄子上,又是良家子,说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二是这庄头的女儿确实十分貌美,若是能得了宠,就算不能抬进府里做个姨娘,就养在外面做个外室,日后老爷也不会计较他们的做法。
就算老爷不需要,最多就是把庄头骂一顿,至于夫人?没看管家的权都给老夫人收回去了吗?说是这胎养的很凶险。
就算发生了这档子事,大家也都会瞒着她的。
所以当李茂叫下人把这个女人捆了起来,罪名是“刺谋朝廷官员”,准备送进刑部官衙的大狱里。当听说这女子是“刺谋”的时候,这些下人就在想是不是干了蠢事。
若这个女人真的是刺客呢?那他们……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庄头一家已经被捆起来了。
这人也算是家里的老仆,以前是在大老爷手下听用的,不然也不会送到这么重要的庄子里当庄头。等审问以后,这一家怕是要被远远的卖出去了。
他去年制作绒线还有功,得了不少赏赐,现在却落得这个下场,实在是让人唏嘘,也逼着下人们警醒。
二管事直接被卸了职看管了起来,这庄头是他的妻弟,据他的口供,他被大管事压了许多年,所以想借这件事往上再爬一爬。李茂却不相信这么简单,他当了这么多年二管事,这个时候说是想向上爬实在没有道理,于是也把他捆了起来,回头带回府细细再审。
今日里,所有在外值夜的小厮和仆从都记了一顿鞭刑,回府就要领刑。
家将则最为倒霉,他们是负责主人安全的,随便放了不熟悉的女人进去,这就是失职。家将若是要出了差错,危害比小厮们要大得多,所以李茂叫人把他们衣服扒了,直接丢在院子里跪着。
白天还欢声笑语,晚上立刻变得杀气腾腾,所谓下人的荣辱性命,皆捏在主子的手里,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李茂大晚上的这么动作,自然是把顾卿和孩子们都惊醒了。
顾卿最先披衣起来,叫花嬷嬷和值夜的烟云陪同着往前面去看,正好看到李茂拿着马鞭抽着院子里几个跪在地上的家将。
“你们是家将,不是卖身给府里的奴才,也不是妓院里掮客的龟公!你们这样子,还有半点家将的样子吗?!我父亲当年就曾说过,你们绝对不可以把自己当奴才,哪一天连你们都把自己当奴才了,也就不需要家将了……”李茂挥舞马鞭毫不留情,军中受鞭刑和笞刑是常例,这些人不敢反抗,只能直挺挺地咬牙撑着。
“你们都给我听着!从今日开始,无论是什么样的闲杂人等,都不准近我的身!若是下次我再发现有什么爬床的,就不是一顿鞭子的事情了!”
“爬床?什么爬床?”顾卿看着李茂,问出声来。“你随身伺候的不都是小厮吗?”
难道有小厮爬床?这也太劲爆了吧!
“娘,还是把你给惊动了。”
李茂见顾卿站在院门口,连忙上前几步把她接了过来。
院子里人人愁眉苦脸,看见顾卿犹如见到救星一般。
因为是家丑,李茂又不想让母亲太担心,所以只说是庄头的女儿不要脸皮,趁夜想要引1诱与他,被他赶了出来。听到是个女人,顾卿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李茂要陷入什么“断袖分桃”的传闻,就真完蛋了。
花嬷嬷一看是那个庄头的女儿,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她。我年边上染疾住进庄子里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心气太大。也许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的缘故,态度很是倨傲。也曾来和我打听府里几位少爷和老爷的事情,我没理她,敷衍几句就给打发回去了。”花嬷嬷看着顾卿嫌恶的表情,摇头道。
“想不到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顾卿一听是这姑娘自甘堕落想要搞第三者插足,趁着主母怀孕去爬主子的床,恶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这实在是荒诞。”顾卿张口结舌地说,“你处理的很好,就这么办吧。像这种风气,绝对不能姑息!”
开玩笑,府里还有两个没成年的孩子呢!
顾卿却不知道,任何未婚女子一下狱,这辈子就算是毁了。像这种因“谋刺官员”而进牢狱的,先要扒了裤子打一顿板子作为惩罚,即使关的是女监也一样。未婚子受了“杖臀”之刑,有许多直接就撞墙死了的。就算能活下来,哪怕平反了,下场都不太好。
李茂这么做,还不如把这个庄头的女儿活活打死。
庄头那女儿一听说要入狱,连忙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嘴里也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那庄头更是已经面如死灰了。
庄子的西跨院里。
听到动静派家人去打探的李铭,在听到下人的回报之后,黑着一张小脸。
就连庄子上的女人都起了“自荐枕席”的想法,府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爹如今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娘一来怀孕了,二来府里明眼的下人一看就知道他娘是犯了什么事,很难保证其他人不生出这种心思来。
怕就是他娘自己,也在担心这种事,所以爹回东园的时候,才不让四绣贴身伺候,而是换了婆子们值夜。
毕竟四绣姑姑都已经年过二十了,又是娘的陪嫁,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也是可能的。
只能盼爹能洁身自好,不要给他添个姨娘了。
李铭呆坐在床上,一颗心七上八下。
同日,几个时辰前,锦绣院内。
因今儿是晴天,老爷也不在府里,所以东园里内外的帐子和寝具都被拆了,要换干净的。
方氏如今已经怀胎六个月了,月份渐大,地上也被铺上了长毛的地毯,防止她摔倒。长毛地毯虽然软,但是却要定期打理,所以每次大换洗,都是整个锦绣院上下都动作了起来。
今日大换洗,方氏不想闷坐在小屋子里,便准备去园子里走走。
锦绣院是方氏和李茂住的地方,整个东园很大,不光光只有锦绣院一个地方,还是有许多景致的。
方氏住的后院二门被封闭,但是以前是许进不许出,先在是许出不许进,过的不像以前那么压抑。她自李茂回来以后敞开心扉谈开过后,每天都开始安心吃饭了。虽然夜里睡得还是不怎么安稳,但也不像以前那样夜夜惊梦,很快下巴就没那么尖,人也稍稍养回了点肉。
方氏自怀孕以来,胡家医就每三天来请一次平安脉,宫里的太医也是一个月来一次,均说虽然方氏现在如此瘦弱,但她以前的底子极好,也没亏过身子,孩子现在很平安。
方氏自己振作了起来,满园子的婆子和丫头们也就找到了主心骨,一心一意伺候这个主子,就等着她再生个嫡子翻身。
对于自己怀孕,是不是要给丈夫找个通房这个想法,她其实也想了不少。
若是以前还琴瑟和鸣时,她自然是对这个想法不屑一顾。当年她怀铭儿老爷都没和她分过房,既然没这个例子,她肯定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现在,她做了那么多错事都被丈夫知道了,她自己心里就有了好多道过不去的坎。就像人做了件极坏极坏的事,虽然瞒住了,但真相大白的那天,即使别人能原谅她,她自己的心里也会留下一个缺口,一直抬不起头来。
而且这次怀孕,丈夫和她分房了。
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每天李茂晚上回家在她屋子里用过饭,陪她说完话出去后,她心里都会焦躁不安,委着婆子们去前面看看老爷去了哪里,找的谁伺候。
虽然每次下人们回来都是说在“集贤雅叙”书阁的厢房里宿下了,也没有叫丫头伺候,可是她的心却一天天揪紧。先是怕是下人们安她的心瞒报,后又担心是真的。
她丈夫的需求她最是了解。他刚刚复出,想要孩子的时候,一夜两次都是有的。有时候休沐在家,白天都曾有过。
他的丈夫,绝不是清心寡欲之人,现在憋得越狠,以后就越容易出事。
其实这都是方氏想的太多的毛病作祟。她先前精神那般差,往往李茂晚上翻身翻大了,她都能醒过来。李茂公事又多,有时候在书房处理完公务回了屋都是深夜了,却发现妻子还没睡等着他,他实在担心这一大一小的身体,所以每天都会陪着妻子用晚饭,然后聊聊白天的事情后,哄着她睡下,才去书房处理公务。
这一耽搁,有时候公务处理完,离上朝都没有几个时辰了。他每天睡得那般晚,起的那般早,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女人!
可是方氏却不这么想。她一边心中泣血,一边想着到底该将四绣中的哪个通房。
白天的时候,方氏有时候会和四绣聊一聊,让她们说说自己的喜好和以后的想法什么的。渐渐的,四绣中有明白的,心中也约莫着知道了方氏是什么打算,都是又羞怯又期待。
她们是陪嫁过来的,本来也就有预备作为通房的意思,为了以后不争方氏的宠,所以品貌都只是端正,若不是夫人主动提,怕是老爷也不会看上她们。
当年她们刚陪嫁过来的时候,李茂和方氏刚值新婚燕尔,她们没想触这个霉头,一心想着,等主子怀孕就好了。
谁料这府里就没有主子怀孕夫妻一定要分房的规矩,李茂也不是那种规矩多的人,听自己兄长说这些繁文缛节都是骗人的,也就高高兴兴地依旧每夜和方氏同床共枕,让方氏惊喜不已,也让她们懊恼不已。
这些丫头再怎么想当姨娘,也不敢在主子怀孕的时候主动提出来,就只能在心中把这希望给压了下去。
再怎么新婚燕尔,时日已久,就会倦了。
她们之中有的比夫人年纪还小些,熬的起。
谁料这一熬,就熬到了大老爷和大夫人去了,她们的姑爷成了国公,变成了“老爷”,她们的夫人也成了“国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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