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府里,来了无数来吊丧之人。信国公府的马车刚到了晋国公府的坊口,就有许多身穿麻衣,头缠白带的下人出来相迎。
信国公府与其他许多人家不同,自然是从不同的门进去,直接穿过了二门,进了晋国公府设的灵堂。
“国太夫人邱氏,携信国公李茂,孙李锐,李铭来唁!”
顾卿按照花嬷嬷的教导,带着儿孙几个进了灵堂,灵堂的地上跪着许多披麻戴孝的张氏子弟,男丁在一边跪着,女眷则在另外一边跪着,堂里设着火盆,一片悲哭之声。
其实顾卿和两个孩子都差不多,也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她当年在医院,一遇见有小孩夭折,心里都会难受几天,可后来次数多了,慢慢也锻炼出来了。
虽说这里去世的是她并不认得的老晋国公,但从邱老太君的记忆里,她也能翻出不少李老国公与他早年相交愉快时,畅饮达旦的场景。
仅凭这一点,就值得她以邱老太君的身份好好的哀悼一番。
李茂进了灵堂,晋国公张诺亲自来迎,李茂和顾卿先点上香,他们是信国公府里男主人和女主人的代表,代表着全府上下的家人对去世的老国公叩、拜、赞、敬,晋国公的家人也在一边哭着回敬。
礼成之后,李茂示意两个小辈去祭拜,走到张诺面前对他安慰道:“请节哀!我也曾先失兄长,后失慈父,能够理解您的悲痛,但作为先人,都是希望儿女能过的更好的,作为晚辈,要及早振作起来,方才是孝道啊!”
张诺两眼已经哭的红肿,无法再多言语,只能执着李茂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顾卿那边也是如此,她跪坐在女眷那边的地上,对着女眷们一一安慰,劝解众人哀痛之情。晋国公府的女眷们也纷纷低头回礼。
她们之中有些不是诰命之身,平时里参加不得皇后的大宴,是以连邱老太君的面都没有见过,此时见到这位极少出府的老封君前来吊唁,她们之中也有些大胆点的,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打量了下这位信国公府的老封君。
李锐和李铭两个孩子作为晚辈,不但身着吊丧所需的孝衣,李锐还恭恭敬敬地对着老晋国公张允的灵位三拜九叩。
他的父亲曾是老晋国公的弟子,晋国公府可以算的上是他家的“师族”,虽然后来造化弄人,两府并没有如同以前那般和睦,但他在这种礼仪上,是绝对不会也不愿意出错的。
张诺此前从未见过信国公府的两个孩子,只是对曾经“千里救叔”的李锐有些耳闻。
待李茂带着两个孩子一进灵堂,他就已经认出了谁是李蒙之子。
实在是太像了!若不是这孩子的眉眼比他父亲的更阳刚一些,他都几乎以为是李蒙魂魄有灵,得知父亲去世,前来迎接一程了。
“李蒙之子,今年十四了吧……”张诺唏嘘道,“其父若在泉下,看到儿子如此长进,又是如此才德,应该也会含笑把。”
他家因为今年入孝,家中适龄去伴读的晚辈已经无法再进宫了。他家入孝,不但在前朝受到影响,子弟的前程也会多有波折。
一想到自己的嫡幼子每日苦读,就为了能够进宫侍读,而父亲病逝后,这孩子不但悲痛欲绝,难免还有些黯然神伤,此刻也正趴在地上,木愣愣地看着李锐。
李茂听到张诺在夸他侄儿,谦虚地说道:
“正是我那侄儿。说到我这个侄儿,其才德还在我的亲生儿子之上……”
李茂正在介绍着自己的侄子,突变陡生!
李铭不需要叩九个头,此时李锐还伏在地上继续叩拜,他叩完头后却已经站了起来,准备转身去火盆那烧上几枚纸钱。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一个正在站着准备上香的绿衣官员突然上前几步,从后面一把拉住了李铭,三两步拖到了供桌旁,背靠着巨大的供桌,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架在李铭的脖子上。
这一下发生的极快,连李铭都没有发觉是怎么回事。李锐立刻站了起来,一声暴喝:
“你是何人,快放了我弟弟!”
李茂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张诺更是脸色大变。
若是李茂的独生子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就别想与勋贵一派善了了!
“放下手里的利刃,你有何等要求,且说说看,我们若能满足,一定想法子周全!”张诺一边安抚着那绿衣官员,一边将手放到身后,摆了摆。
这是叫四周家人不要轻举妄动的意思。
灵堂四周也布着不少孔武的家人,但是这是防止吊唁的人太多,冲撞了人的。信国公府的马车进来的时,灵堂已经清了一遍,这人一定是在李茂之后进来的。
只是七品官大部分都是在门外吊唁的,只有相交甚好的人家才会进来。
这个绿衣官员究竟是谁?又是谁放他进来的?
“我不要什么东西,我只求李茂老狗偿命!”那绿衣官员脸色通红,手中的短刀捏的死紧。他情绪激动之下,拿着短刀的手一抖,李铭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口子。
“李茂,我要你偿命!”
李茂心疼儿子,担心的眉头紧皱,冷声道:“若是你要我偿命,就冲我来就是,放了我儿子,我过去做质。”
此话一说,满室哗然。
大楚最重“孝道”,有儿子替父亲死的,还没有这般说出“我替儿子”死的话来。君主有难,臣子抵挡,也是如此。君臣父子,已是礼法。
此时若是危急到李茂的性命,他那幼子因此而死了,也不会有人说李茂什么,最多惋惜下李铭的命运多舛罢了。
顾卿见李锐情况有些不对,悄悄地站起身,走到了李锐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背。
李锐此时双手握的死紧,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去的样子。顾卿担心一下子赔进去两个孩子,一边压抑住心里的震惊和恐惧,一边走过来安抚李锐。
李锐回过头,顾卿对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耳朵,做出一个“你听”的表情。
“我不要你做质,我要你在这里自尽!”那绿衣官员大吼一声,“你死了,我就放了你儿子!”
“信国公,此事万万不可。若是你有个万一,他也不放你的儿子,你岂不是白死?”张诺在一边低声说道,“你设法稳定住这个贼人,我们再想法子。”
李茂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你要我死可以,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我李茂自认从未谋算过忠良,手上更是未沾一点人血,为何你要叫嚣着让我偿命?”
“你没杀过人,可是逼死的人还少吗?”那绿衣官员眼泪潸然而下,“我父亲是有错,我亦无法替他辩驳,可我身为人子,若不能替他报仇,我父亲岂不是白生我一场!”
灵堂里此时还有许多其他与晋国公府交好的官员亲友,遇见这种事情,惊呆了的有之,见势不好连忙出去报讯的有之,还有些屏息静气,仔细观察失态发展的。
李铭被刀架着脖子,勉力保持冷静。他知道自己这时不能妄动,更不能激怒身后的歹人,否则自己会有危险。
可是当他听到父亲毫不犹豫地说出“我过去做质”的话语时,眼睛里一阵刺痛。
他知道,这是自己忍住不眨眼睛后的那种酸痛,他担心眼泪流下来滴到这劫持自己的歹人手上,让他以为自己害怕,就会更加有恃无恐。
事实上,他并不是害怕,而是怨恨而已。
怨恨自己弱小无力,怨恨自己成了父亲的把柄。
若是这歹人执意要父亲去死,他也只好豁出去挣扎一番。
拼着命不要了,也不能让他得逞!
和那官员对峙着的李茂,注视着那官员的眼睛,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惊慌失措来。他慢慢地向前迈步,嘴里问道:“你父亲是谁?”
“你还记得王德林吗?”那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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