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酒闹到半夜,不知有多少人家的马车把家中醉了的公子给接回去。军士和差吏们一喝醉酒就原形毕露,又砸东西又乱吐,还有一个,把个面皮白的公子当花姐儿,被那公子的家人丢出了酒楼的。
这场混乱让醉霄楼的掌柜苦了脸。那些个瓷碗酒盏都是上好的瓷器,不是这些粗人在酒坊里喝完了一摔的粗陶货,可若是拿这么多杯杯盏盏的碎片去向信国公府的少爷要赔偿,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没办法开口。
无奈之下,掌柜的一脸忧愁的去问东家怎么办。东家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说,摔了就摔了,明日再补上就是。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
他家东家,就是大气!
话说李钧和李锐喝了个烂醉,兄弟俩都被家中的车子接回了公府。顾卿听说两孩子都喝的神志不清了,越发觉得自己没让李铭去的决定英明神武。
顾卿赶到了西园,看见两个醉的就知道傻笑的孩子,连忙让家人把早就熬好的醒酒汤给他们灌下去。
“呕……奶奶给我喝,喝的什么,怎,怎么那么像刷锅,锅水?”李锐大着舌头说。
“哪,哪里是刷锅水……水。明,明明是那个 ,那个洗脚水!”李钧的酒比李锐喝的更多,只不过他酒量大是天生的,是以看起来比李锐清楚的多。可即使是这样,站着也还是晃晃悠悠的。
“得了得了,你们两个搞得好像喝过刷锅水和洗脚水一样。”顾卿没好气地说。怕是陈茶都没喝过,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不行,这明日要训训,一喝酒就喝大了回来可不行。总还要有点节制吧!”
“太夫人,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扒了外衣送上床!”顾卿抚着额头,“也别沐浴了,直接丢到床上,明日让他们自己折腾。造孽哟,宿醉起来头会痛死!”
“两位少爷都丢擎苍院?睡一张床?”
“两个男人,有什么不行的。扒!”
丫头小厮们听了,纷纷上来给两位少爷宽衣。
谁料李锐和李钧都对别人扒他们的衣服反抗激烈。李钧是被他嫡母折腾的得了“恐女症”,轻易不让女人近身。这喝醉了酒眼睛昏花,李钧也不知道扒他衣服的是男是女,反正统统不给靠近。
李锐则是自得知了婶母的心思之后,一直提防着婶母设计丫头爬他的床,日夜警醒,也不让丫头在他睡着以后进内屋伺候。他甚至为了防止此事,还把所有原本和锦绣院里有关系的大丫头都们赶了出去。
所以即使他喝醉了,心里也牢记着此念,不准旁人碰他的衣襟。
顾卿见两人就差没和伺候的下人打起来了,真是啼笑皆非,跑上去一个孩子脑袋上拍了一记,把他们打地停下手中的挣扎以后,亲自动手。
李锐醉的再厉害,对顾卿也有感应,所以乖乖地站在那里。顾卿叫他抬手就抬手,叫他抬腿就抬腿,不知有多乖。
顾卿见李锐这般乖巧,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声夸奖:“这就对了,好生生的挣扎什么?睡觉就得脱了外裳,不洗澡,还得擦把脸不是。”
李锐傻乎乎的站着,眼睛半睁半闭的。
顾卿又让下人打了水来,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李锐站在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却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声“娘”来。
这一声娘声音极小,只有旁边的顾卿听到了。顾卿鼻内一酸,掉下几滴眼泪来。
她强撑着泪意,细细解开李锐的头发,准备让他的头皮放松发送。
李锐今年已经十四,他年幼时头发短,质地又硬,头顶两侧只能留丫角。现在头发长了,已经束做双髻,解开颇有些费事。
顾卿之前除了给李锐的表姐梳过高髻,从来没解过这样的发髻,难免笨手笨脚,倒拔了李锐许多头发下来。
这下,李锐那句“娘”,立刻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我的娘诶!”,倒是逗得顾卿破涕为笑。
顾卿把李锐照顾好了,再扭头一看李钧,只见他已经靠着桌子睡着了。
顾卿一下子有了自己莫名其妙养了两个孩子的感觉,忙指挥小厮去抬李钧,也不顾扒他衣服了,把他也丢到了床上,让两个孩子抵足而眠。
这才回了持云院。
李锐心性刚毅,品性又好,这样的好孩子,皇帝想让他主演古代版“无间道”,她实在是舍不得。可无论怎么看,似乎信国公府都没的选。除非李茂也辞官归故里,带着全家老小退隐,就和荆南老家那支一样,从此以后过着田耕的日子。
别说李茂干不干,她想,就算李茂干,皇帝也不会同意他的请辞的。
这未来的日子,可还能这般快活呢?
顾卿抚着脑下的瓷枕,那空心的瓷枕里藏着皇帝的手书,她还在等着李茂回来,一同商议。
李茂啊李茂,你若再不回来,你这便宜老娘也快顶不住了。
为了能藏这书信,老娘睡了这个瓷枕快半个月了,脑袋都睡出包来了!
第二天一早,信国公府里一家老主子和小主子们都睡了个懒觉,顾卿从未觉得睡得如此好过,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她刚刚用完早膳,忽见一个二等丫头手舞足蹈地冲进院门,嘴里大喊着:“花嬷嬷从庄子上回来啦!花嬷嬷从庄子上回来啦!”
顾卿一听门外传来的叫声,大喜过望地一拍手:
“花嬷嬷回来了?我的天啊,可算是回来了!”
花嬷嬷此时回来,简直就是她的救世主!
这段日子一来,府里那些个管家们就差没用“这么个二货也来理家”这样的表情看她了!更惨的是她想找个人教她,都找不到。
几个丫头管管衣服首饰还行,说到管家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孙嬷嬷以前是伺候书房的,对管家也一窍不通。
只有花嬷嬷年轻时管的是冷宫,冷宫再小,它也是个宫啊!张静刚嫁进来的那几年,也一直是花嬷嬷帮着邱老太君理事,等张静熟悉了府里的事务才交的手。
‘花嬷嬷诶,我真想认全能的你做干娘!’
顾卿的心里流下了两行海带泪。
在顾卿的兴奋中,花嬷嬷在几个婆子下人的簇拥下进了院门,顾卿恨不得冲到门口去接她,又怕这么做吓到花嬷嬷,只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着花嬷嬷进屋。
花嬷嬷进了屋,给顾卿跪下磕头请安,顾卿连忙蹦起来把她扶起,又往她的手中塞了一个大大的荷包。
这是她今年的岁钱,顾卿又多多加重了一倍。
皇帝也不差饿兵啊!
“花嬷嬷,你总算回来了,身体好些了吗?”花嬷嬷入冬开始咽喉痛,前一阵子下颌角淋巴结肿的老大,后来又开始咳嗽。顾卿担心她是急性扁桃体炎引发的支气管炎,就叫来胡家医看了下,他说的症状莫名其妙,但也听得出反正不太好。
到后来,花嬷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里没有抗生素,顾卿就是有心想治也治不好,只能让她天天用热毛巾敷两侧的扁桃体,稍微减轻点痛苦。
胡家医建议花嬷嬷去庄子上养病,一来庄子上清净,二来年底事忙,家里仆人来往频繁,她这么不停的咳嗽,大家都担心传染。
花嬷嬷听了他的话,第二天就去了庄子,直到今天才回来。
“托太夫人的洪福,把那胡郎中的药吃了大半个月,总算是不咳了。原想再多住一会儿,我一年到头没离过府,正好趁病忙里偷闲耍会儿懒。这不,京城里糟了雹灾,庄子上也遭了罪,每日里都在到处都在修房子,实在没法安心养病,我就回来了。”花嬷嬷笑的非常爽利,“太夫人别怪罪我回来慢,实在是庄子上呆的太舒服,不想回来了。”
“可别不想回来,我就等着你救命呢!”顾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雹灾能砸回来你这位懒菩萨,也不算那么糟糕。庄子上怎么样,人都没事吧?”
“人都没事,那段时间正在过年,又冷,没多少人往外跑,倒是鸡鸭鹅和其他牲畜砸死砸伤了不少,也没什么大碍。家禽等开春孵出蛋来就回来了,家畜反正是要吃的,是瘸还是瞎眼都没什么大问题。”花嬷嬷笑着又问道:“太夫人说什么救命?这大过年的,谁给您气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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