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难敌之勇,你莫不是坑我们……”
“是啊说书的,你别是收了人家的钱,替人家扬名啊!”
“去去去,十四岁小子能干什么,再万夫莫敌也是赈灾,我们又不是来听沙场小将传的,换一段缓一段!”
说书的先生心中叫苦。
不是他要说的这么肉麻,而是那王油子就是这么说的。这后面还有一段“长孙少爷怒打登徒子”的戏码呢,这么一倒彩,到底是说还不说啊?
话说此次朝堂的赈灾诏令下的如此快,也和这些国子监的太学生有着不小的干系。
这么多年来,但凡圣上某项决策要下达,除非是满朝文武都能一致满意,否则总要互相攻讦好多天后,相互妥协一番才能达成。
但此次正在赈灾的正是这些国子监的学子少爷们。这些人一下子在家拿米,一下子在家拿炭,一会儿让下人们捐冬衣,一下子掏了老子娘的私房钱跑出去赈济,惹得这些官员一肚子火,可这毕竟是善事,做都已经做了,如果不能善终,反倒惹人笑话。
老子家自家的家产,凭什么替朝廷赈灾!
于是乎,满朝文武迅速结成统一战线,架也不吵了,钱粮的事情也不提了,也不扯皮了,不告病了,纷纷集思广益。
有那些国子监学子成功的案例在前头,一群官员修修补补,立刻就拟了一个成熟的赈灾方案出来。
楚睿先是不解为何满朝文武突然一下子变了脸,恨不得催他立刻下令开仓赈灾才好。待他向左右的心腹大臣一打探,原来是许多大臣家中后院起火,正等着他救火呢。
啧啧啧,这么多天,这些人的耳朵怕是被管家的媳妇给揪没了吧。
楚睿又想气又想笑,真想再凉他们几天泄泄愤,让他们也急一急。但他毕竟是理智之人,不拿百姓开玩笑,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批复了此事,宣布张榜公告,令各部调拨物资,京兆府审核灾情,户部协助京兆府救灾。
其实该救的已经救的差不多了,就连施医赠药都有人做了。
太医院里那位胡院使这几天被人不停夸奖,连走路都带风。
废话,活儿都被休假的干完了,上班的能不高兴吗?
东市最有名的酒楼醉霄楼里,掌柜的兴奋的向东家汇报一桩大生意。
原来是信国公府包下了整座酒楼一天,要和这几天一起赈灾的太学生、军士、京兆府差役们庆贺此事圆满完结。
初六一开市就有这般好兆头,这是今年要大发利市的节奏啊。
包酒楼这般张扬,倒不是李锐想出来的。而是顾卿想起以前在大学时,凡是系里或学校组织了什么活动,只要成功举办了的,事后总有庆功宴。这么做既是答谢大家的辛苦,又是进一步加深巩固同学间的关系。
她坐在后院,想要做个善事,结果没费什么事,此事就成了,甚至连李铭和李钧都没有派上什么用场,顾卿心里一方面觉得齐邵与李锐实在是了不起,一方面未免有些没有大展拳脚的遗憾。
她私库里私房颇丰,又有不少商铺年年收的许多进项,心想不能多做什么,索性让李锐带着辛苦了半天的学子与官差们一起包个场子,庆贺庆贺。
李锐正是爱闹的年纪,听家中祖母要给他银子出去交际,抱着顾卿的脖子连唤了好几声“好奶奶亲奶奶”,说是回头带那些国子监的朋友一起来给她磕头。
他那帮朋友对奶奶可有好感了!
李锐一番话,直听得顾卿头皮发麻。
我了个神啊,她已经能想象一屋子年轻的帅哥挨个给她下跪磕头,嘴里喊着“老夫人福如东海”、“老太君寿比南山”之类的话要压岁钱的情形了。
“我……”顾卿吞了口口水。“此事还是回头再说吧。”
能不能一个个来啊!
“这些先不说,那家将们说的‘长孙少爷怒打登徒子’的桥段是怎么回事?”顾卿好奇地问了声。她也是略微听到了一些风声,却不知细节。
李锐的脸红了红,把头扭到一边。
“……没,没什么。奶奶你别问了。”
李锐这般害羞,倒惹得顾卿起了好奇之心。去年灯节拜她那一嗓子所赐,李锐那“辣手摧花”的名声传的老远,如今他又来个“怒打登徒子”,这难道是要逆袭的节奏吗?
“那城西有个姑娘在施粥的粥厂外面卖身葬父,后来有几个流民不愿意给人家葬父,却要人家姑娘跟她。原本孙儿是不想管这事的,只是打打闹闹间不知那姑娘竟冲进了粥厂里面。当时孙儿正在粥厂里盯着家人们发粥,见那恶霸朝粥锅倒去……”
顾卿听得心中紧张,连忙追问:“然后呢然后呢?掉到粥锅里去了吗?”
哎呀呀,这是灾难片转言情剧又转动作片的节奏哇!
“……孙儿抬起一脚,一个没留神,把那恶霸踹到另一边的火塘里去了。”李锐对天望了望。此事他真是对不住那恶霸。
“咦?死了没有?”火塘好像很大啊。
“奶奶,我要是杀了人,还能站在这里嘛!”李锐气急败坏地说。“当然是没死!”
“哦。”没死啊。亏她还紧张的要死。
“……不过以后怕是没脸见人了。”李锐心情一阵烦躁。
都是女人惹的祸,没事抛头露面惹事做什么!卖身就去青楼门口卖啊,在城西粥厂门口卖,不就是想要让他们这些少爷能多看几眼嘛!
“那姑娘漂亮吗?”顾卿关心的问。“人家爹有被葬了吗?”
卖身葬父哇,多狗血的桥段!
“不知道可漂亮,孙儿从头到尾没看那姑娘几眼。不过是一普通村妇,又什么好看的。”李锐对奶奶老是关心这些莫名其妙的事简直无语。“那姑娘倒是对我感恩戴德,又是磕头又是要报恩的跟我走。我说我家不缺丫头伺候,便把她买了……”
顾卿瞪大了眼睛。“什么,把她买了?你不缺丫头伺候,缺什么伺候?”
不会是缺暖1床丫头吧?
就知道跟着大孩子们混会学坏!
“祖母别急,孙儿又不傻,怎么会带个身份不明的人回来。就算不是坏人,这种抛头露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到处招蜂引蝶的下人,我还不敢收。”李锐黑着脸解释,“孙儿把她买了,送了那王油子为妾。”
“呃……是不是有些过分啊?”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名字。王油子,这这这……
“那王油子有城府有担当,又是正经的京兆府差吏,混得好又仗义,家中父母双亡,那女子又不用服侍公婆,王油子纳了她不算委屈她。”
顾卿一听似乎不是坏人,这才放了心。
“祖母不要觉得我做的莽撞。我要把她送王油子,那女子还不肯,我看必定不是个好的。我钱都付了,父亲也答应让下人帮她葬了,又有京兆府的司户在场,当时就定了卖身契,转手把她给了王油子。”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口买卖,以及对女人的轻视之心,顾卿已经无力再伤感。
她自己若不是穿成了邱老太君,还不知道要走到哪一步。
只盼那女子跟了王油子,能收起高攀之心,好好的和人家过日子。
城西,王思柳家中。
“妈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跑!”王油子握着那张署名‘李春花’的身契,咬牙切齿。“你身契在我手里,跑到哪里抓回来都是打死!”
“大哥,这下怎么办,是不是要通报信国公府的长孙少爷一声?”
“通报个屁!老子自己没本事没把人看好,人家送的女人自己跑了,难道还找人去哭?”王油子脸色铁青,要不是看那姑娘实在貌美,他也不会要这么一个看起来就不好养活的女人。
“她是外面逃难来的流民,不知道我在西城地头上的手段。找,仔细找!往哪儿跑,走去了哪儿,我通通都要知道!”
“不把她抓回来给卖了,她不知道我王油子……王大侠的手段!”
“是,大哥!”
另一边,刚刚跑出城西的“李春华”长舒了一口气。
连生还和她说信国公府很难进,他上次磕破了头那老太太也没留下他。她不信,以为换个弱女子能勾起那雏儿的怜惜,想不到信国公府不但难进,那小孩更是个不懂风情的愣小子。
自己那般往他身上贴,居然还被推开!
还把她转手就给了那么一个贼眉鼠眼的粗汉子!
天知道她听到李锐说买她的时候有多高兴!只要让她进了府……
主子,奴家对不起你的安排!
‘主子,你这是坑我啊!’
龇牙咧嘴在上药的“恶霸”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可眼泪一流到脸上的伤口上,倒引得更痛,如此不停循环,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好几遍了。
明明说好了只是一场“强抢民女”的戏,最多不过被打一顿丢到京兆府里,很快就会被捞出来,结果根本不跟说好的戏码走。
先是被一脚踢得肠子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不说,更是倒霉的整个脸都压到了火塘里!
那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力气这般大!
他可是身高八尺的大汉!
妈的!这脸上伤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易容的功夫都省了!
还他的剑眉星目高鼻广额!
李锐得了奶奶的话,立刻拉着家中堂兄和齐邵去东市里定了最好的那家酒楼,时间就在明日,从中午开始,包上整座酒楼一天。
听说这酒楼唱曲的、演戏的、说书的都有,不怕这么多不同圈子的人无聊,最多分好几层宴客就是。
没错,他准备宴请所有参与了此事之人。
一时间,齐邵、李钧和李锐写帖子写到手软,接到帖子的人也都兴奋莫名。
这是要彻夜狂欢的节奏啊!而且人家说了,这是“庆功宴”,不可不去!
去,当然去!
就连最烦交际的道士张玄,都接了帖子应承一定会去。
此事若是有官身的人来做,那就叫“奢靡挥霍”。可他和一群国子监的学子、以及那班属官小吏们庆贺,就叫做“年少轻狂”、“性情中人。”
嘿嘿,反正御史大夫的儿子都在里面,谁敢参他们府里一本?
堂兄李钧被李锐拉来,是因为这位大堂兄有着千杯不醉的本事,最适合挡酒。
只可怜李铭被丢在家里,如同小猫挠心,眼泪汪汪。
呜呜呜,我也有筹集那么多冬衣的!什么叫怕被人灌醉,最多我不喝酒就是了!
奶奶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