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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御医就是那个告老的御医,给他医治过鞭伤的。过年不能进宫请太医,只能去找那位御医了。只是今天是过年,他还不一定坐馆。
方氏连忙接口道:“是琦嬷嬷家的男人,在门房里听差的。”
李锐叫人去门房,点了那门子,好在门房里所有听差之人都会骑马。李锐放心不下,亲自骑马出门,让那门差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起去请御医。
布幔这种东西府里倒是有不少,是为了女眷出门踏青可以用来遮蔽的。年底库房刚刚清理过,送过来的倒是快。众人将朱漆马车四周围得密不透风,胡大夫担心车厢里气闷,让老太太更加气滞不通,便让下人们把车窗门都打开。
清水坊里还住着几户人家,那些门房看见信国公正门前的动静,立刻飞速回府去报。今天是百官进朝朝贺的时候,女眷也都刚刚从宫中回来。李茂出了京,方氏带着一堆下人在门口,那出事的就一定是邱老太君了。
住在这个坊内的人家只有几家,都是当年被赐宅的勋贵老臣,这些人家里当家之人原本想过来询问,看需不需要帮忙,再一看主持大局的是一女眷,只好又让后院女主人出来,再去问个究竟。
方氏虽然急的焦头烂额,但老爷临走时吩咐一定要低调、不要四处结交,加之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就婉言相拒了。
李锐骑着马在内城里策马狂奔,幸好今天是三十,这里又是内城,街上走动的人不多,不然也不知道要撞到多少人。那门子不敢骑得像李锐那么快,只好在后面喊叫着指路,两人两骑很快就到了东市,找到了那白御医开的医馆。
已经到了年底,医馆里依然有两个药童看店,生病又不看年节,这白御医也算是宅心仁厚。白御医本就是京城人士,也没有回乡,李锐问清白老住的地方,连忙又跨上马去了白御医家。
他拿的是信国公府的帖子,又是嫡长孙亲自来请,白御医也不矫情,背着药箱,喊了两个医徒就走。只是白御医毕竟年纪大了,骑马未免强人所难,只能套了马车过去,倒让李锐恨不得身插双翼,替那白御医马车前的马儿拉车才好。
李锐去年到今年的变化极大,身形、样貌和声音都和以前判若两人,李锐刚刚上门来请的时候,白御医还以为遇见了骗子。
他曾经给那位嫡长孙诊治过,明明就是一个非常肥胖的小孩子!
可李锐拿的是信国公府的名帖,身后又跟着上次来请他的信国公府家人,白御医只能满肚子惊叹上地了马车。
在马车里,他还不停问车窗外的李锐是以何种方式瘦了如此之多的。要知道这世上瘦子变胖容易,胖子变瘦极难,很多人苦于肥胖而无法削减体重,这李锐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瘦到可以见人,必定是有什么秘方。
可怜李锐心里五内俱焚,这车里的白御医还要东问西问,李锐只得暗自忍耐,吐出一句话来。
“此事全仗祖母的手段。”
那白御医听了这话,对这位信国公府久负盛名的邱老太君倒起了好奇之心,也盼望着这马车能够再快一点了。
此时顾卿一点都不想醒来。自她穿越到这个老太太身上以来,一直睡眠不好,像是睡得这样舒服,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晕的轻松,周围的人却吓得不行。老国公死于中风,医治老国公的那位家医辞职回乡,这胡大夫是后来进的府。他对中风也颇有研究,可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明明并不严重,却就是不醒的情况。
方氏一直在旁边侍候,听到胡大夫的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刘嬷嬷说的那番理论来。
这府里出的事一桩接一桩,邱老太君的性格也与原来大不相同,可是她那婆婆原本就不怎么交际,知道她本性的更少,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她。
前一阵子,她托家中去找灵验的神婆,又不敢说是疑心老太太,只好往“府中阴气太盛会影响到她的子嗣”上说。她娘信以为真,四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婆子。
那婆子用“擅长替妇人调理身体”的名义进了府,她私下考验了一番,果然可以请神灵上身,甚至不用张嘴,身体里也能传出声音来,遂心服口服,一直用丰厚的待遇养在府里。
一定是皇宫里龙气太盛,这缠着老太太的妖孽定是在皇宫里呆的久了,被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龙气给刺激的出了什么纰漏!此时正是妖孽最虚弱的时候,神婆一做驱赶,说不定立刻就能让老太太醒过来。
再说了,就算是他们这种达官显贵之家,遇见家中有人生病,蹊跷不好的,请人驱邪的也大有人在,她这么做也不算胡来。
最主要的是,管家的是她,等老太太恢复正常,大家只有夸她的。现在正是好时机,老爷不在家,李锐也出去寻那白御医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一想到没人可以阻拦她,她心里不知道触了哪根筋,就一直绕着这个念头丢不开,索性下定决心去做,也顾不得以后有什么后果了,连忙派人去请“柳嬷嬷”。
“铭儿,到娘身边来。你在那里一直哭,倒扰了胡大夫医治。”
方氏向李铭招招手,示意他下车。
谁料李铭完全没有她想的那么听话,而是擦擦眼泪,摇着头说:“我不哭了。我要在这里陪着奶奶。”
“过来!”方氏冷下脸,“不要让娘再说第三次!”
小孩子阳火低,要是驱邪时被冲撞了,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哭呢!
李铭见她娘柳眉倒竖,委委屈屈地下了车。他自小被娘管教惯了,还是很怕他娘生气。方氏把他支走,要他去持云院里找丫头拿各种老太太常用的物件,李铭虽然满心不乐意,可哥哥走了,也只有他能指挥那些下人,也就去了。
没过一会儿,那柳嬷嬷带着“家伙”过来了。
“堂婶,此事不妥,当今圣上不喜巫神占卜之行,曾经三令五申乡间不可迷信鬼神,乡间尚且如此,堂婶如今这样做,若是被御史知道了,怕是要被弹劾的!如今叔父不在家,婶母还是谨慎为好……”
李钧都不知道为何突然会冒出个巫婆来,但他生性鲁直,觉得此事大事不妙,就一直拦着那巫婆不让她接近马车。
他家中嫡母虽然也很蛮横无知,却从来不信这些东西。他这婶母明明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会相信如此无稽之谈!
方氏见李锐走了,她那儿子也被她支开了,却又冒出个犟头来,气的那叫一个银牙乱咬。她是女眷,又不能对李钧动手,只好指挥起几个家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请’堂少爷让开!老太太这么久还没有醒,一定是进了邪,快让柳女给老太太看看!”
方氏管着府里已经有七八年,虽然平日里以宽厚示人,但依旧是一副主母的做派,阿谀的人也多。此时只是要拉开一位新来的堂少爷,自然有许多曲意逢迎的下人们上去拉扯那李钧。
只是李钧身材魁梧,又是成年男子,下人们也不敢用力,拉扯间难免难看,再加上李钧一脸正气,下人们心中未免有些心虚,一时倒是僵持住了。
胡大夫一直在给老太太搓热手心,通经活络,眼看着来了一个巫婆,心里一声惨叫。
这巫婆之流,行事向来难测,若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到底算是他医治不利,还是巫婆装神弄鬼害的人,那真是说都说不清楚。他做这家医这么多年,一直滋润,这一年来却连续见到两次凶险,现在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他一边尽力施为,指望老太太快点清醒,一边看着车外,恨不得那李钧也能像李老国公那样力大无穷,把那些下人甩出去才好。
老太太院子里的“四云”也护在车前,不过她们心中对方氏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老太太怎么施针都不醒,看起来确实蹊跷,也许让些灵验的高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问题的症结。只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婆子实在无法让人信任。若真是什么高德大僧,得道的真人,说不定李钧和她们也不会如此忌惮。
她们全靠着老太太才能过上好日子,真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四云也准备豁出去了。
话说李锐去请御医,跟在马车后心急如焚,实在等不及白御医那马车的速度,告罪了一声就往家里狂奔。
他骑马回了府,也不下马,直接驾马入了后院。等到了后院的门前,却见老太太的马车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中年女人,脸上抹着鲜血,脚下踩着火盆,怒地一声大喝:
“什么人!居然敢在信国公府里造次!”
他跟着两位武师学的是沙场上的本事,每天都在练习“杀气”,气运丹田沉声厉喝之下,那叫一个石破天惊。
那女人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只见双眼白翳,脸上有血,看起来甚是吓人。
“锐弟来的正好!快拦住那要扶乩的神婆!”李钧大喜,也不挣扎了,随便下人怎么将他拉扯,嘴里却是不停:“巫乩之事太过荒诞,快劝劝婶母,婶母要给堂祖母驱邪!”
李锐“噌”地一声下了马,手持着马鞭,犹如凶神恶煞一般对着那神婆步步逼近。
那叫做“柳女”的中年神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吓人的少年,但她走南闯北,见过不信她的人也不知道多少,一点也不慌乱,甚至还能做出高傲的姿态,运起“腹语”,也不张口,用着怪异的声音说道:“吾乃九天玄女座下……”
她这不张口就能发声,且声音截然不同的情况,实在是让其他人瞠目结舌。
难不成真是有本事的神人?
方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来。
这可不是什么假货,而是她娘特意打听过的。这神婆来自南方,曾经驱过无数鬼神,可以请好几位神明上身。若是状态好的时候,还能请来送子娘娘,最是灵验……
“装神弄鬼!”李锐冷哼一声提起马鞭,兜脸兜脸地给了柳女一记!
这马鞭向来是又短又硬,这一记既快且重,直劈得那神婆的脸从中间直接裂开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
只听得神婆大叫一声,捂住了头脸。李锐伸出一脚,踹中那神婆的腰际,将她远远地踢了出去。
府里除了当年的李老国公,从李蒙到李茂都是文人,只会几套五禽戏这样健身的拳法,府里许多都是这些年才进的新人,哪里见过这般暴力的举止!
李锐提起马鞭,指着神婆,眼睛却瞟向方氏。
“奶奶刚从宫中回来,她年老体弱,今日里又劳累一天,累出病来是正常的。到底是哪个搞来这么个家伙?猪油懵了心不成?”
方氏气急,正要辩解,李锐空甩一鞭,不让任何人说话。
“婶婶!”李锐的眼神像是要随时要择人而噬一般。他低着沙哑的嗓音,脸色铁青地说道:“请谨言慎行!若宫中有邪,邪是何物,谁身上带邪?”
“这是拖着全府上下都不要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老太太不停的跪加起身,再加上又站着听话,心神紧张,中风发了。
不过只是昏厥,四肢发麻,现在还不会死。可是顾卿被这一大堆事弄的心烦气躁,想撂挑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