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感情,倒比和我这亲生的娘更深厚些……”
刘嬷嬷也郁闷。她的侄孙被夫人送去了擎苍院,说好了过一段时间就调过来伺候铭少爷的,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忘了一般。他那侄孙回去说过好几次,说是锐少爷天天和几个先生跳着学东西,竟是没有那本书是从头到尾讲完的,这样下去,她那资质聪颖的侄孙就废掉了!
现在老太太又插手两位少爷的功课,还给锐少爷指了两个书童过去,说是还有几个小厮,等过一两个月□□好了就给他送去院里,那她那侄孙以后更是凑不上前了。
只是她心里埋怨归埋怨,脸上总还是不能表现出不满来。她一直在方氏身边近身伺候,肚子里有事,脸上还要笑,时间久了,未免憋气。
听方氏这么说,刘嬷嬷突然想到其他事情上来。她左右看看无人,小声说道:
“奴婢也觉得,这太夫人自上次被锐少爷气着以后,突然变得大不一样了。听说现在还会写字书信?这寻常人家请了先生教孩子启蒙,怎么也要两三年才能到自己写信的地步,这才一年多,目不识丁的太夫人就会写信了,实在是奇怪。”
“还有那射玦、铭少爷手里的卡片……”刘嬷嬷声音低了下去,“恕奴婢多嘴,这太反常了……”
方氏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多想,被这方嬷嬷煞有其事的一提,倒是吓了一大跳。
“你这意思是什么?老太太以前都是装糊涂,其实什么都知道?”
“不,奴婢是觉得,府里接二连三的死人,大夫人也死的不清不白的……”刘嬷嬷的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彩。
方氏不知为何晃了晃身子,像是没站稳。
刘嬷嬷连忙伸手去扶。
“……奴婢怕是,府里有人冲撞了狐媚黄仙之类的东西!”
“子不语怪力乱神!”方氏一瞪刘嬷嬷,“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就算你是我的陪嫁嬷嬷,在府里说这样的话,也逃不了干系!”
刘嬷嬷心里不以为然。她伺候方氏这么久,若她真的觉得她说的荒谬,早就板着脸先走,看都不看她一眼,冷上个几天了。哪里还会这样故作冷静。
“夫人你是大家出身,没见过乡野里这些东西的厉害!多少人家就因为无意间伤了这些‘大仙’,被报复的满门横祸。有些老黄仙上了人身,那就是抢夺人家的富贵,来凡世里享福来的。奴婢听说过有老婆子害死了媳妇,最后被人发现,身后突然长了尾巴逃走的事情,也有些狐媚专门害人子嗣!”刘嬷嬷越回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有老国公在,满身的煞气,自是不怕小鬼老妖的。可老国公身子开始差了以后,先是大爷去了,然后又是大夫人……锐少爷又莫名其妙的去顶撞老夫人挨了鞭子,老夫人醒了以后,吵着绝食不活了,后来又进食开始医治锐少爷……”
“这府邸,老万岁赐下来之前,听说那住在里面的显贵也是获罪后满门抄斩,然后这宅子才被没入宫中的。这太邪乎了,连续三朝几代的主人都有血光之灾……”
方氏打了个冷颤,她突然觉得这四面八方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
“再说句不好听的话,夫人和老爷夫妻和谐这么多年,府里府外谁不羡慕?老爷只要在府里,都是宿在您房里的,这么长时间了,您为何还未有孕?”刘嬷嬷看了看方氏的肚子,“怕这府里盘桓的妖魅是那种要害人子嗣,绝人门户!”
刘嬷嬷这话一说,方氏彻底没法冷静了。她调理身子的药一直在吃,那个非常灵验的送子庙也去拜过,添了重重的香油钱,却到现在肚子里也没有消息。
若说他们夫妻一直没有孩子,她也就死了心,最多给丈夫纳个妾,把孩子抱到自己底下来养也是一样的,可是她嫁过来第二年就有了铭儿,明明两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依嬷嬷之言,该怎么办呢?要不和老爷说说,让老爷找个高明的道士来看一看?”方氏不安地捂着心口,“还是去大慈恩寺请一座菩萨回来?”
老爷那性格最是要面子,这时候要闹出自己府上有妖祟的传闻来,她第一个就要挨板子!
“这奴婢倒是不好多言。奴婢这番也都只是猜测,无理无据的,要和老爷说,怕被当做妇人的荒唐之言。我看,夫人不如和娘家商量商量,找个灵验的神婆或者道士进府看看,没有妖孽作祟当然最好,总能安个心。”
方氏点了点头,盘算着什么时候让自己母亲来一趟。她母亲在外面走动多,认识的人也多,应该知道哪里有灵验的庙宇。
此时,正在持云院里的顾卿,并不知道方氏盘算着要找人进来“捉妖”了,她正忙着其他的事情。
十几天后,是李锐大舅张宁家的嫡长女年满十五岁的日子。那张大姑娘张媛的笄礼,赵氏邀请了她做“正宾”。
这女子笄礼的“正宾”,一向是德才兼备、地位显赫的女长者担任的。任何人得到别人家女眷的邀请为自己家女孩当“正宾”,基本都不会推辞。因为那是对被邀请者的一种最好的赞誉。除非是真的生了病或者最近家中有白事,不然都会答应。
顾卿是挺想见识下这古代女子的“成人礼”的。只是她对这个是一窍不通,她翻了老太太的记忆,这邱老太君十五岁那年也就是找隔壁家的婆子往她头上插了个木钗,是没有多复杂的。
所以一个月前赵氏来邀约,她就老实和赵氏说了自己“才德不够”的担忧。
当时赵氏笑着说:“笄礼当天都是自家人,也不准备大办,仪式并不复杂,到时候叫个娘子过来细细和老夫人说道就是。”
顾卿这才答应。
小胖子的舅家为自家胖子做的甚多,顾卿一直想报答这人家一二。她现在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到养孙子的老奶奶身份里去了。所以财大气粗的顾卿直接让人去张府回话,说是大姑娘笄礼用的头饰她都包了,到时候挑好了给张府送过去。
现在顾卿在做的,就是挑好那一笄一钗一冠三样东西。
“要不,用这个怎样?”顾卿面前的桌子上珠光宝气,几个丫头看的眼睛都不眨,就连顾卿都有些被闪的眼晕。
邱老太君的首饰箱子里,也不知道有多少老国公当年搜集来的首饰。只是老太太嫌戴的多头上重,总是捡轻巧的戴,其他的都放在匣子里分门别类存了起来。现在人家家姑娘及笄,自然不能找些素净的过去,但是如何才算贵重,又算合适,顾卿也不清楚这个标准。
甚至连很多发饰的材料她都说不上来。
所以顾卿只好翻了一大堆出来头钗发冠等物出来,放在大桌上和花嬷嬷一起挑选。
顾卿看着一桌子满满当当的头饰,心里一阵暗爽。
这些头面上镶嵌的可都是真正的珠宝,打造的材料也多是贵重之物,搁到现代,随便拿哪一个出来都是价值不菲,顾卿一倒就是几匣子,挑挑拣拣和小商品世界里买头饰似的。
她到这里这么久,除了有几次穿命妇诰服动过几次首饰箱,平时常用的也就是梳妆台上几个匣子里的头面,今天一翻出来,倒把她查看自己家底的兴致全勾起来了。
“这个好看,样式也雅致,用这个如何?”顾卿一眼看中了一根蝴蝶采花的,样式好看,也不俗气。
“太夫人……”花嬷嬷叹了口气。“那是金缕蝶簪,簪子在笄礼上是用不到的,您得用笄才行。”
花嬷嬷伸手在桌子上取了一个羊脂白玉做的细长棍子,“我看,这个玉笄就不错。”
‘唔,通体白透细腻,确实好看。不过……’
妈蛋!这个难道不是插冠用的插针吗?
“唔,花嬷嬷眼光不错,笄就用这个吧。”顾卿若无其事把那根蝴蝶簪放了下来。
“笄既然选定了,下面就是钗了。这个怎样?”
嘿嘿,这次她总不会搞错了吧?笄是认不得,可是发钗这东西,她看遍各大古装电视剧,她也记得钗子应该是两根股,一长一短的,再找错了她就把这根给吃下去!
“这倒是个好东西,看样式,像是前朝宫廷里的形制,外面命妇仿作的。虽是仿作,工艺却不差,这翠点的也好。”花嬷嬷看着顾卿手上的龙凤花枝样式的发钗,鸾凤嘴中衔着翠羽,看起来十分华贵。“不过这是根步摇,张家的大姑娘是在及笄,步摇过于娇媚,得选用点端庄点的样式才好。”
‘步,步摇?和发钗难道不一样嘛?不就是下面带了个小坠子吗?’
顾卿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开始痛了。
被花嬷嬷否定了两次,就算顾卿又再好的“兴致”,都被败光了。她泱泱的随便拿了个珠花把玩,又和花嬷嬷说道:
“我出身贫寒,不知道这里面的讲究,花嬷嬷久在宫廷,对这些礼节也都熟悉,这张姑娘的钗子和冠还是嬷嬷你来挑吧。”
先是拿簪当笄,后来又拿步摇当钗,就连一旁的丫头都露出有些异样的眼光,顾卿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算再没文化的妇人,从小总要梳头的,她却这些最简单的常识都出错。事实上,这种尴尬的事过去大半年里她都弄出过好几次了,也不知道这些丫头为什么一点都没表现出诧异来。
邱老太君啊,你以前是做过什么更丢脸的事,才让这些丫头都见怪不怪啊?我要给您老人家点柱香,好好谢谢你的“放浪不羁”才是!
要说花嬷嬷,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任哪个主子好脾气,被这么拂了两次面子,怕都不会舒服。
可是若真让太夫人拿着金簪和步摇去给人家姑娘行“笄礼”,到时候要丢更大的面子。
太夫人自老公爷走了以后,就常有些迷迷糊糊的,平日里头都是随便梳头娘子梳的,头饰也是下人配的。现在虽然比以前精神了许多,可还是不时犯糊涂,记忆也差了许多。
张家好久没有走动,还以为老太太是以前那副精神矍铄的样子,现在太夫人应了要给张家那大姑娘做‘正宾’,她真是为那个要及笄的姑娘捏一把冷汗。
这可是人家姑娘一辈子一次的大事!
‘坏了!’花嬷嬷突然想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太夫人到底知不知道怎么梳高髻啊?’
她已经想象到披头散发的张家大姑娘跪坐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太夫人抓着梳子半天梳不起发髻的样子了。后面是要加“戴冠”的,普通的发髻可是加不上的!
嬷嬷顿时陷入了极度苦逼的状态里去。她都已经彻底败坏了太夫人的心情了,现在又不得不问这种事情。
……她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告老了。再过几年,怕是寿都折完了。
花嬷嬷心中长叹了口气,一阵挣扎后,终是开了口:
“太夫人,二礼的时候要梳高髻,虽有赞者帮忙,可是持梳的人还得是您。您早就不梳头了,就是不知这高髻……”
她话还没说完,顾卿已经双眼圆睁,一副“哎哟我艹那是什么东西”的表情。
张大姑娘诶!你还是在家里多烧几柱高香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半竹给我画的图。前面的是穿越的老太太,后面是女主自己原本的样子哟。你看,差这么多,换成是你,你也想死是不是?噗!谢谢竹子的画!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