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御书房。
万俟玉翎一身金色的龙袍,坐在上垂首,一言不发,听着下方几位老臣相互辩驳。
出兵大吴,以叶相为首的几位老臣,对此并不看好。
如今南边连年征战,大越内局势不稳,新皇登基,若是在此时出兵,大越又面临困境,变成瓮中之鳖。
如果大吴方能拿下来,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后援,当然,一切都是如果,那么若是不能呢?
三面恶战,没有比那时更糟糕的局面了。
“叶相此言有理。”
武将都被派到边境杀敌,京都留下的以文官居多。叶相虽说没上过战场,但他对形势的把握非常精准,提出的问题,万俟玉翎也曾考虑过。
莫中臣第一次附和叶相,让叶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莫老匹夫,仗着自己是国丈的身份,一直和他唱反调,事出反常必有妖,叶相退后一步,和莫中臣保持安全距离。
这人就是市井中的泼皮,一言不和就能上来扒裤子的主儿,叶相丢不起老脸,莫中臣曾经的手段,让他心里笼罩一层阴影。
百官们在一处喝酒饮茶,私下里还总拿他被扒光裤子的事儿开玩笑,让叶相分外羞恼,又没办法去警告这些大嘴巴。
“皇上,依老臣看,这步棋,着实凶险。”
莫中臣手里有一张草图,上面是阜阳附近的关卡。
阜阳和聊城距离太近,如果大吴没有动作,己方主动出击,万一挑起大吴百姓的怒火,不好轻易收场。
前不久刚刚签订了停战协议,而大越打破规则,出尔反尔,着实不占理。
冯相控制大吴京都的消息,还没有正式在民间流传开,所以此刻不是撕破脸的时机。
“张大人,你怎么看?”
万俟玉翎很平静,声音没有起伏,老臣们反对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方才莫相和叶相提意见的时候,张举面色纠结,一直想要开口。
“回皇上,臣赞成先发制人。”
张举被点名,抖了抖袖子,战战兢兢地下跪。
在众位一二品大员面前,还真没有他说话的地方,所以他刚刚表情很纠结。
若说忠心皇上,则不然,张举的心更偏向于皇后娘娘。是娘娘慧眼识人,欣赏他的才能,张举才能有机会从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一飞中天。
文武百官都以为张举有后门,对他很客气,但是背地里,却瞧不起他这样的关系户。
朝中有谁不是靠着关系升官的?那些寒门学子,即便是能考上进士,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出路,不然他也不会当个小县令,一当就是十来年不动地方。
有机遇是好事,总需要那么几个贵人来提携,张举作为京兆尹,清正为民,雪灾一事处理得当,很得京都百姓们赞誉。
“哦?说来听听。”
万俟玉翎倒是没多重视张举,京都一系列有利民生的举措背后,都有莫颜的影子,张举能当京兆尹,也是给莫颜培养个人手。
“叶相和莫相所言不无道理。”
张举思虑片刻,仿佛听到几位官员的抽气声,他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吴冯相狼子野心,有蛮族作为支撑,若是谋朝篡位成功,下一步势必会发兵大越。”
等到冯相发兵,大越失去一个盟友和强有力的后方,真真正正是四面楚歌。
这场仗,早晚都无可避免,为何不先发制人?而且大吴两位皇子给出的筹码足够大,大越出兵只是威慑,让大吴的那些墙头草的官员们看清楚当下形势。
大吴皇子只是来大越朝贺,礼尚往来,并非中毒深入骨髓,一切都是冯相为篡位散播的谣言。
张举所说,正是万俟玉翎要出动出击的真正含义,并非为了帮助洛峰和洛祁夺城,其含义,在于威慑。
冯相手下只有周边几个城池的守备投诚,其余官员们处于观望状态,若是边境几个城池的人马能重新掌握在两位皇子手中,他们可带领人杀回华城,捉拿冯相。
从此,大吴的军队可以和大越整合,拧成一股绳,先拿下南边叛乱的小国,北地蛮族,不足为惧。
“好!”
莫中臣眼睛一亮,拍手叫好,是他想左了。
没有领兵打仗的人,见识有限,眼光难免短浅。
张举同样是文官,能说出一席话,让万俟玉翎也有小小地惊讶,他没有其余动作,对张举点点头,就算是表达赞赏。
叶相对主动出击的战术反复推敲,最后认为可行。
“臣就忧心的是若到时候大吴两位皇子反悔……。”
大吴作为大越的属国,虽然皇权仍旧属于洛家,却和卖国没有区别。
要不是形式恶化到这个地步,两位皇子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个苛刻条件。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万俟玉翎一直想要天下平定,洛祁不过是顺势表态,为避免以后两国撕破脸,保全现有的最大利益。
真等着大越军队吞并大吴,洛家的皇族地位都不见得能保得住。
时间太晚,有些官员上了年纪,精力不济,几个时辰之后就要早朝,所以他好心地放众人出宫。
莫中臣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直忍着才没打呵欠,他扭动脖子,困得眼泪都出来了。
“皇上!”
一个嬷嬷腿脚利落地跑到御书房门口,被侍卫们拦下。
御书房内,皇上和众位朝中重臣议事,吩咐不得打扰,现在若是让老嬷嬷进去,万一泄密怎么办?这罪责,谁也担待不起。
宫嬷嬷进不去,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皇后娘娘生过双胞胎,但女子生产本来就是一道鬼门关,生双胎更是艰难,她必须来此处通报。
“吵嚷什么?你懂不懂规矩?”
门口的大内侍卫紧皱双眉,三更半夜,一个老婆子跑到御书房,莫非是邀宠来了?
不过,后宫内只有皇后娘娘吧?
二人刚想问话,就听宫嬷嬷不顾一切,扯着嗓子大喊一句,“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
几乎在一瞬间,从御书房内闪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几个起落不见踪迹,留下来不及出宫的几位老臣面面相觑。
他们没看错吧?皇上在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好像玩起了空中飞人。
两个阻拦的侍卫们用袖口抹着冷汗,狠狠地瞪着来传话的宫嬷嬷,这么大的事,不早说!
宫嬷嬷翻了个白眼,神气活现地抬了抬脑袋,迈着大步在侍卫前面走过,刚刚是谁说的,有天大的事,也要等几位官员离开才能通报的?
三月,虽是脱下厚重的棉袄,早晚仍旧寒凉,为了让屋内暖和一些,墨粉抬着一个小火炉,顺便在火炉上坐着一个细嘴的铜壶。
莫颜的肚子抽着疼,短短一刻钟,她的汗水打湿了衣衫,头发上黏糊糊地贴在耳际。
“娘娘,您忍着一些,千万别叫。”
有经验的宫嬷嬷在一旁说话,转移莫颜的注意力。
叫喊可以减轻疼痛之感,却太浪费体力,等喊上一两个时辰,产妇连生孩子的力量都没有了,很容易难产。
莫颜知晓这个道理,点点头,身体用力地向后仰。
疼痛慢慢升级,到最后,她一句话不想说,只希望这种折磨能尽快结束。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自古以来都是女子更为孝顺,男子从不知道一个女子分娩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更不懂做娘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
就算现代有剖腹产,可以减轻顺产遭受的折磨,可怀孕期间孕吐,到后期胳膊腿浮肿,生产后的身材走样,每个做娘的人都付出很多。
“娘娘,皇上马上就来了,您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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