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千金很不满。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
魏氏的子宫下垂,分泌物多,子宫之内,有蜡块状异物。
提取出其内的蜡状异物,莫颜发现中间有一个小孔,想必其内就是藏毒之地,她用银针做了测试,正如猜想一般,而旁边站着的秦三达已经呆若木鸡,深受震撼,原来还有此隐秘的杀人手段!
进药途径不是口服,而是子宫粘膜吸收中毒身亡,所以在开始尸检过程中,没有在胃里发现有毒物质。
检验过之后,蜡状物被放在一个装有羊皮的小袋子内,莫颜一个趔趄,就要栽倒。
万俟玉翎眼疾手快,飞奔而入,把莫颜搂在怀中,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清澈的眼底带着怜惜,用帕子温柔地为她擦汗。
当时二人需要隐藏身份,正好明州城的仵作王老爷子要退下去,位置一直空缺,这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看来,这一切让她过于劳累,接触太多的波折,都是一些负面的。
“你不要多想,其实能有机会为死者伸冤,我还是挺高兴的。”
莫颜摇摇头,有些虚脱,做法医需要超强的心理素质,不单单是调节情绪,每一宗案件背后,都有一个或伤心或悲哀的故事,她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故事的主角。
曾经有一名同事,因为经常接触负面的东西,导致了抑郁。
那段时间,省城出现很多杀妻案,杀夫案,还有几宗家暴需要验伤的案子,同事正好和男友分手,已经不相信爱情,莫颜穿越之前,同事三十多岁了,仍旧孑然一身。
有阳光的照射的地方,同样,也有照不到阴暗面,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她很庆幸能接手此案,犯罪手法已经掌握,能在魏氏子宫内放置东西的,肯定是最亲近之人,除了吴家少爷,还有谁?
案情逐渐明朗,下一步避免打草惊蛇,还需在吴家下人中做个调查。
停尸房的门被反锁,三人出门,统一的面无表情。
吴家人还没离开,那婆子看到之后,立刻叉腰开骂,“魏氏被埋的好好的,非要开棺,也不知道会不会损了阴德!”
“怎么样?这下,魏家应该给我们吴家一个公道了吧?”
县丞千金要更聪明一些,她虽是如此说,眼睛却紧盯着莫颜,想从莫颜的表情上,了解尸检的结果。
那件事做的极其隐秘,不可能被发现,这一点,县丞千金十分笃定,就是看诊的郎中,也把开始中毒引起的呕吐,误认为有了身孕。
其内的慢性的毒药,慢慢挥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害死魏氏。
县丞千金冷冷一笑,魏氏那个姿色,凭什么和她争?
当初吴家就是看中魏家身后的靠山,才为夫君娶了这么个拿不住事的魏氏,遇见点破事就哭哭啼啼,真是让人厌烦,她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让魏氏早死早托生!
下晌,万俟玉翎和秦三达有事情处理,暂时离开一会儿,莫颜找到魏家老族长,把自己得出尸检结果告知。
这恐怕,是她接手的最后一个案子了。
五月初五,等魏国栋带着家眷回来之后,己方展开行动,火速收服私兵,她要陪着万俟玉翎一起赶往楚州城。
到了楚州城,她就是小丫的身份,而不是祝二妮。
法医手札已经编纂完成,莫颜想找书局印刷,送给王老爷子一本,以感谢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照顾。
王老爷子退下之后,明州城缺少仵作。其实有很多人愿意当仵作,至少能吃公粮,可是这东西都是靠传承,王老爷子早就有想找接班人的想法。
“啪!”
茶盏被打翻,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茶叶从碎瓷片中飞出,满地狼藉。
“竟是如此,吴家人,狠毒啊!”
得知真相,老族长泪流满面,他心中清楚魏氏是被人害死,却苦于没有证据。
魏老族长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想着如果没有办法破案,魏家不能被吴家倒泼脏水,必须倾尽举族之力,鱼死网破,也要让吴家付出代价!
“可是有物证不行,我们还需要人证,以防吴家少爷让人顶包,做替罪羊。”
莫颜和老族长商议一番,最后决定派人到楚州接魏氏身边已经出嫁的大丫鬟,顺便花重金,买通吴家一个婆子。
楚州和明州城有段距离,案件暂时被搁置。
莫颜迟迟没有给县令大人回复消息,对方也不着急,左右请人来,就是应付魏家,表明他没有白收礼,是真正的办了实事。
吴家人比从前更嘚瑟,莫颜在街上转悠,碰到几次县丞千金,对方说话极其难听。
莫颜不和她一般见识,一般人在自取灭亡之前,都是嚣张跋扈的形象,她要决定性的证据,抓住关键,把这些狠毒的人送进牢狱!
五月初四,魏氏身边的大丫鬟终于被接回来,她本来是孤女,魏氏对她有恩,所以魏家很安心,并不担心丫鬟是吴家少爷的同伙。
初四这天,莫颜偶然间碰到吴家少爷,面容白皙,带着淡淡的书卷气,一点不像浑身铜臭的商人,可他那眼中阴晴不定的眸色,却像毒蛇一般,让她很不舒服。
“可是小姐的案子有了眉目?”
丫鬟出嫁之后,生活困苦,衣衫上带着补丁,让老族长很心疼。
一个多月以前,丫鬟被吴家赶出大门,她的卖身契被吴家拿走,吴家人给她找了个山村边上的猎户,把她给卖了。
猎户三十没有娶亲,没有田地,一般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出嫁,他用积攒的全部积蓄,买了个媳妇。
二人虽然没有什么银子,但是粗茶淡饭,倒也舒心,可她心里好像总有个疙瘩,午夜梦回,梦到自家小姐对她说:“救我!”
“你们小姐在死前一个月左右,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莫颜让屋内的下人退下,只剩下二人和老族长,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特别的?”
丫鬟眼中带着迷茫之色,脑子有些混沌。
“关于行房的,夫妻之间的隐秘事。”
这些贴身丫鬟,很多都是未来准备的通房,可以进入内室服侍,有时候还要伺候男主人更衣,净面,夫妻行房后,帮着叫水。
“这……”
丫鬟的脸通红,眼神有些闪躲,看着旁边的老族长,欲言又止,这话怎么能说在明面上?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涉及到本案真凶。”
莫颜板着脸,冷眼打量丫鬟。
丫鬟一个哆嗦,突然觉得有些惧怕,很奇怪,一个仵作,为什么会有上位者的压迫感呢,比老族长的气势更强。
“恩,我们小姐有说过。”
在两个多月以前,吴家少爷突然转了性子一般,每天晚上必须来小姐房中,二人同榻而眠,却很少行房,因为丫鬟印象里,没叫过几次水。
丫鬟婆子们,对后宅之事很八卦,私下里提到过。
魏氏性子羞涩,不把身边的丫鬟当外人,说了一件事。
她成亲许久,一直没有孩儿,为此曾经苦恼过。
她的夫君,吴家少爷,花费重金,从民间买了一个偏方,但是此偏方药材必须要放入女子的下身内,这样行房的时候有作用,才可迅速的怀孕。
魏氏得知后,深信不疑,当晚,夫妻二人行房,那个蜡状的东西,就被放入到魏氏体内。
之后,二人鲜少*,但是吴家少爷经常陪伴魏氏,她心中甜蜜,等着孩儿的到来。
一个月以后,果然有了反应,头晕,恶心,葵水未至并且闻到异味就会呕吐,郎中把脉之后,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莫颜阴冷一笑,吴家少爷真是怕死,用蜡块的中间钻孔藏毒,就算夫妻之间行房,对他本人也没有什么危害,竟然连样子都不愿意做,看来凶手是吴家少爷无疑。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莫颜继续询问,这种私密事,拿到公堂上说,一个人证恐是不够。
“还有王婆子,是吴夫人派过来服侍我们小姐的,还有甘露。”
甘露是另一个丫鬟,魏氏死了之后,甘露大丫鬟的地位一降再降,被赶到浆洗房,每天做洗衣缝补的粗活。
丫鬟得知自家小姐被那种东西害死,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游方的郎中骗了吴家少爷……所以我们小姐才……”
丫鬟跟在魏氏身边,深受影响,什么事都习惯往好处想,立刻做出假设。
“不会,药是吴家少爷两个多月以前,在一家药铺抓来的。”
很明显是有目的,有预谋的谋杀,说不定,县丞千金就是幕后出主意的黑手,涉及官家千金,此案不好审理,莫颜需要给明州尚知府写一封书信,阐明事实。
或许老天都在帮他们,丫鬟很快想起一件事,从包袱里掏出几本书,里面满满是娟秀的小字,记录魏氏的日常生活和其中一些隐秘。
丫鬟不认识字,看不懂,想着留个念想,才偷偷带走。
魏氏清楚记录房事的过程,还有她看到县丞千金的首饰,落在了吴家少爷的长衫上,二人明显幽会过。
魏氏在日记中写道,只要能平安产下一个孩儿,为吴家添丁进口,已经心满意足,愿意和县丞千金姐妹相称,共侍一夫。
莫颜摇头,真是一个可怜的傻女人。
消息用信鸽送回到明州知府衙门,尚知府立刻做出批示,明日五月初五,在启明县衙审理此案,他亲自审理,县令和县丞不得干预!
消息被很快传出去,听说知府大人来到县里审案,案子和魏家,吴家有关,百姓们过节的热情都被冲淡不少,五月初五,早上的集市的百姓稀稀落落的,县衙门前,车水马龙,莫颜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衙门的公堂之上,人来了不少,有吴家的当家,吴少爷,县丞千金,他们站在右侧,左侧是魏家人,其中有一个英武的中年男子,目光深沉,轮廓深邃,莫颜认出,此人便是众人一直寻找的魏国栋。
县令擦擦汗,充当师爷的角色,站在尚知府的后方,而县丞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出现。
“尚大人。”
尚知府作为皇上的心腹,不可能不认识魏国栋,二人点头打招呼,吴家人顿时觉得不好,原来魏家有靠山!“大人,您要给我们吴家做主啊,姐姐的死,和我们真的没有关系!”
县丞千金先发制人,首先跪在地上,哭诉着委屈,若是没接触过此人的,真能被她骗了。
“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尚知府敲击堂木,为了快速审理此案,让本案的仵作祝二妮对众人讲解尸检结果。
“什么?被剖了?好残忍!”
很多百姓不认同剖尸这种手段,觉得人死了之后,要完完整整地下葬,否则下辈子无法投胎。
“肃静!如果一个人含冤而死,你们认为她能安心去投胎?”
莫颜扫视一周,一字一顿地道。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门口观望的百姓们立刻改了口风,纷纷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解剖,根本无法发现,在女子的子宫里,竟然藏着猫腻,凶手太狡猾了!如果用这种手法杀人,防不胜防啊!
“那也不能说夫君就是凶手,药是游方的郎中给的!”
县丞千金没想到事情败露,她脸色苍白,颤抖着身子辩解。
“先别着急为自己开脱,人在做,天在看,凶手,一个也跑不了。”
莫颜站在大堂中间,莞尔一笑,就县丞千金这点气量,用刑罚吓唬一下就交代了,根据调查,吴家少爷买毒的药铺,是县丞夫人的私产,凶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那么她要做的,就是把凶手和同伙们一个不剩地揪出来,替死者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