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信。
而她是怎么做的?
她轻飘飘地笑了,如同开玩笑一般又问:“那要是我说,其实我就是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只是变了一张脸,你信不信?”
他曾以为她在开玩笑,还因此大发雷霆。
可这一刻,陆嘉川蹲在鞋柜前,头脑似乎遭到重击。若那个女人就在他眼前,再一次问出同样的问题,他会如何作答?
他也许再也无法像当日那样轻而易举对她说出那三个字:“不好笑。”
曾经忽略的无数细节在这一刹那重返眼前。
他记起了在大礼堂的后台,那个陌生男人一把拉住薛青青的手,笃定地叫她周笙笙。
他记起了第二女人周安安来到他家时,对着那两只周笙笙抓的小狗公仔问个没完,感兴趣程度超出想象。
他记起了不论是周笙笙还是周安安,都习惯了不顾他人目光,在大街上想笑就笑,毫无形象。
他记起了如今的薛青青也是这样。
还有什么?
他浑身发抖地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还有她的过肩摔,每一个动作都与周笙笙一模一样。
还有儿童病房里的四个孩子,那样笃定地对他说:“刚才周姐姐来过。”
还有她的声音她的姿态她的神情她的一切。
……
陆嘉川握着手里的钥匙,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他艰难地喘着气,仿佛溺水的人,又仿佛脱离了水的鱼。
要从哪里下手?
他需要真相,哪怕真相就摆在眼前,他却觉得除非自己疯了,否则绝对不能往那个方向揣测。
大礼堂后台那个男人认识她对吧?
想到这里,陆嘉川霍地转过身,飞快地朝自己家中走去,开始翻箱倒柜找东西。
最后他从茶几下面的一堆广告单里找出了那天大礼堂的节目演出单,在他与薛青青的节目之前是个魔术表演,表演者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飞快地搜寻着那些小字。
定格。
小男孩叫做郑南风。
陆嘉川像是不知疲惫的机械一般,又拨通了刘承东的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老三的未婚妻是警察吧?”
刘承东一愣:“干啥?”
“把她电话给我。”
“艹,你是不是人啊,兄弟的女人都敢乱动主意?我真是小看——”
“刘承东。”他一字一句打断那头的人,语气前所未有的焦虑,“把她电话给我。”
刘承东听出他口气不对,不再贫嘴,只说:“我怎么可能有老三女人的电话?你等我下,我给老三打个电话,就说你有事要拜托他女人帮忙。”
“谢谢。”
两个一丝不苟的字眼一说出来,刘承东就知道陆嘉川是来真的了。
两分钟后,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抵达陆嘉川的收件箱,刘承东说:这是老三的电话。
他没有丝毫迟疑,拨通了那个号码,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单刀直入:“老三,我想请你老婆帮我找个人。”
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问他要找谁。
陆嘉川握紧了手机,一字一顿:“郑南风。关耳郑,南方的风。”
他要一鼓作气找到真相。
他不愿意有任何猜测,任何臆想。
只要涉及到那个念头,他就会觉得自己疯了,因为正常人哪里会有那样的想法?
可他焦躁不已,坐立难安,只好马不停蹄朝真相一路狂奔。
从隔壁的小学找到郑南风,到随郑南风见到他姐姐郑西谊,最后站在了医院的走廊里,陆嘉川觉得这一切都荒唐的要命。
他从医院来,最后竟然又回到了医院去。
兜兜转转,就好像又来到最初的起点。
这一切花去陆嘉川两天时间。
两天内,他没有再尝试着给薛青青打电话,亦没有再回复过信息。他甚至彻夜难眠,一遍一遍回想着他与她曾有过的交集。
两天后,陆嘉川狼狈地站在雪白一片的病房里,胡子拉碴,眼睛下方淤青浓重。
可那个背影还是一如既往笔直挺拔,像是一株白杨。
郑西谊俯身对床上的男人说了些什么,男人慢慢地抬头朝他看过来,明明满脸是伤,却用一种奇异又轻松的笑容望着他。
陆嘉川开门见山:“你是郑寻?”
男人笑言:“我是。”
“你认识周笙笙?”
“再熟悉不过。”
他一顿,眼神微沉,终于问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那你认识周安安吗?又认不认得薛青青?”
郑寻躺在病床上,慢慢地直起腰来,因为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凉气,被郑西谊手忙脚乱地又给按了回去。
他抬手阻止郑西谊,费力地坐直了身子,认认真真看向陆嘉川。
“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像是有人在心口插了把刀,又像是有人抽走了早已横在那里的利器,陆嘉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样的滋味。
是释怀,是如释重负。
是震惊,是难以置信。
是愠怒,是不可原谅。
是顿悟,是终于明白。
他的眼前如同放映幻灯片一样,飞快地闪过一幕又一幕,从周笙笙到周安安,从周安安到薛青青。
老天爷像是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可他笑不出来。
落在身侧的手陡然间紧握成拳,他问郑寻:“她现在在哪?”
郑寻看着他,慢慢地弯起唇角:“这个问题,答案留给你自己去找。”
若你爱她。
请千万认得她。
她也许有千万张不同面孔,
但那个灵魂始终如一,纯白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