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她和沈钰之间定然是有什么,所以自家姑娘才会这样通红着一张脸,又这般的烦躁。
只怕就是恼羞成怒了。
说起来她跟在叶明月身旁也有五年了,见在叶明月对着旁人的时候都是落落大方,端庄有礼的,真的是甚少在她身上看到她如此烦躁的时候。但若真论起来,自家姑娘和这沈钰自打第一次相见之后,她倒是数次在叶明月的身上看到了这样烦躁的时候。
黄鹂若有所思。但见着叶明月现下这幅烦躁的模样,少不得的也只能安抚着她:“姑娘,您别急。我晓得翠柳去了哪家铺子买丝线,不若这样,咱们也别在这里等她了,吩咐小厮赶了车,直接去那铺子里接她也就是了。”
叶明月心里也觉得这个法子好。
她实在是不想再在这酒楼门口待下去了。若是待会儿沈钰冲了下来,那自己到时怎生面对他?
于是当下她便点了点头,又一叠声的吩咐着小厮快快的赶了马车离开这里,去丝线铺子那里接翠柳。等接了翠柳之后,又吩咐着小厮快快的赶马车回府。
直至双脚踏进了武安伯府的大门,叶明月依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突突的跳个不住,面上也依然是火烧火辣的一片。
自来她出门之前都要先向薛氏请示的,回来之后也要向薛氏说一声的,于是当下她便带了黄鹂等人去薛氏的东小院儿里。
不想进去一看,外面正围了一屋子的丫鬟,文鸳和彩凤也都面上变了色。见着叶明月进了院门,她们都没来得及同她行礼,只是惊慌失措的奔了过去,齐齐的叫了一声:“姑娘。”
随后又焦急的说道:“姑娘您快去看看太太吧。太太她,她仿似不好着呢。”
叶明月心中打了一个突,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忙忙的就奔进了屋里来。
随后她一眼就看到薛氏正坐在卧房临窗的木榻上,胳膊搁在炕桌上,面色灰败不说,一双眼儿也直直的。
叶明月见了,忙近前问着:“娘,你这是怎么了?”
叫了好几声娘,方才见薛氏转头过来看着她。
“哦,是圆圆啊。”薛氏的声音再没了以往那样的精气神,反倒是有气无力的,“你回来啦。”
叶明月见不是事,忙到外间唤了文鸳过来,细问着薛氏这到底是怎么了。
文鸳也不知情。她只是说着:“方才太太说,她许久没去大公子住的屋子里看看了,今儿趁着她空闲,去看一看可有什么要添补的,随后就带了奴婢和彩凤一块儿过去。只是还没等到大公子住的屋子,就先遇到了大太太和她娘家的侄女儿。当时太太的面色就变了,随后也没去大公子的屋子,转身带了奴婢们就回来了。而等太太一回来,她就一直这样坐在这里,无论奴婢们说什么,她都是不说话的。奴婢们心中都害怕,可老爷和大公子都在官署衙门里当值,您也出去了,正急的不晓得该怎么样儿好呢,可巧您就回来了。姑娘,您看,太太她,她这应当没什么事的吧?”
叶明月的心中一沉。
母亲竟然遇到了林谷玉,那她定然是看到了林谷玉相貌,勾起了以往陈静馨的事,所以现下才会这个样儿了。
眼见得文鸳和彩凤等人依然是一脸惊慌的站在那里,她对着她们摇了摇手,低低的说了一声:“无事。你们该忙什么就照样忙去吧。”
文鸳和彩凤等人转头担忧的望了一眼东次间,又望了望叶明月,随后便都下去了。
姑娘虽然年岁不大,但说话做事沉稳,素来便是薛氏的主心骨,更别说是她们了。
于是当下她们都四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而叶明月则是定了定神,随后便转身进了东次间。
薛氏依然还是那样儿的坐在那里,目光涣散。
叶明月晓得她的心结。于是她便走了过去,挨着薛氏坐了下来,随后伸手握了薛氏垂在炕沿上的左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虽然立秋已有些时候了,但正所谓秋老虎,秋老虎,所以现下的天气依然是热的很。
但这样大热的天,薛氏的手摸上去却还是冰凉一片。
叶明月不由的就觉得心里酸涩得厉害。
她娘素日可是那样一个要强的性子,霸王似的一个人,但是现下却是整个人都仿似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的目光呆怔着坐在这里。
叶明月心里就很是恨着叶贤嘉。
当年陈静馨的事之后,她也是恨着叶贤嘉的,足足有近一年的时间都没有理睬过他,也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只是后来因着陈静馨死了的缘故,叶贤嘉从最初的颓废,又开始到以往那样的顾家了,且同薛氏的关系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眼见得薛氏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面上的笑容也一日比一日的浓,后来一家子四口又经历过了一些艰难的事,叶明月的心里这才慢慢的又开始接受起叶贤嘉这个父亲来。
但是偏生现下又出了林谷玉这样一个相貌与陈静馨生的极其相似的人。
叶明月心中觉得难受。眼见得薛氏又是这样,于是她便一面轻轻的摩挲着薛氏的手背,一面温声软语的唤了一声:“娘。”
薛氏没有什么反应,依然是那般呆怔怔的样儿。
叶明月便又温声软语的唤了一声:“娘。”
直至唤到了第五声,薛氏方才转过头来望着她。
“圆圆,”她一双没有什么血色的唇嗫喏着,面色则是叫双唇更要苍白一些,“我,我方才看到了,看到了陈,陈静馨。”
说到陈静馨三个字的时候,她面上的神色都可以称得上是惊恐了。
叶明月只觉心中一痛。
当年陈静馨的事,给母亲带来了那样大的伤害。她那样的在乎父亲,为着这事,甚至都差些儿投缳自尽了。
“娘,”叶明月就望着她,语气坚定的说道,“陈静馨她早就死了,骨头都烂光了。这世上再也没有陈静馨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