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玥点了点头:“家里还好吧?”
青海如今主事的人是方光潜,方光潜是方褚的亲叔叔,也是诸葛玥在青海的部下,方褚面无表情的接口道:“叔叔昨天来信说家里一切都好,大家都在等着主人回去。”
“恩。”诸葛玥默默点头,说道:“告诉大家加快手脚,我们时间不多了,一旦这边的事一了,我们就回去。”
方褚点头,垂首就退了下去。见方褚走了,月七才微微皱眉说道:“少爷,属下不明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月色清幽,将皎洁的光柔柔的洒在他的肩上,男子的面色带着几分清冷,双目狭长,却再无年少时飞扬,沉如古井微波,淡定润和。
“你是想说,为何不趁着大夏内乱,门阀疲惫,外有强敌的大好时机揭竿而起,控制家族,再取赵氏而代之,对吗?”
月七一惊,顿时跪在地上,却直言不讳的说道:“属下大胆,但是属下的确是这样想的。大夏对我们不仁,家族也对我们不义,少爷两年来受尽屈辱,为何要在此时对他们施予援手?大不了我们就回青海去,反正姑娘现在在这,咱们也不怕他们的威胁,青海地大物博,即便是西蒙一统,我们也未必怕了他们。”
月七说完之后,却久久没听到诸葛玥的声音,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只见诸葛玥举头望天,原本清俊的脸上已然覆上一层疲劳的暗影,双眉间的纵纹深深蹙起,满是岁月的沧桑。
“月七,家族再不好,总是你我少时安身立命的所在,大夏再不好,总是我们的故土,如今故国内忧外患,强虏虎视,你我如何忍心在满目疮痍的国土上再燃起一方狼烟?”
月七闻言,顿时愣住了,却听诸葛玥继续说道:“更何况赵彻于我,绝不是滴水之恩。”
诸葛玥说完就离去了,唯剩月七愣愣站在原地,仔细思索着诸葛玥的那一番话。
他不知道心底是何感觉,潜意识里他知道少爷是对的,可是想起这两年来的遭遇,一股悲愤不平之气又郁结于胸无法排遣。难道少爷他,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诸葛玥当然是在乎的。
漆黑的卧房之内,响起了短促的轻笑。
如何能不在乎,那幼时如畜生土狗般在家族求存的日子?如何能不在乎,一次次满心远志,却终被打击溃败的沮丧?又如何能不在乎,九死一生的逃回之时,迎面而来的口水和耻辱?
不能忘,死也不能忘。
他不愿再去想刚刚的感受,月七吐口而出的那番话又在他的心底掀起了怎样激烈的巨浪。
男儿到死心如铁,一生奔波,所求到底为何?难道不是建功立业?不是出人头地?不是一朝登上万盛之尊,呼云唤雨,一呼百应?
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无论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永远也戒不掉的大麻。
当他于那样的绝地死里逃生之后,迎面而来的没有一丝温情,他声名狼藉,被家国抛弃,转瞬间成为了大夏的公敌。他不是圣人,心中怎会无恨?
或许真如楚乔在坟前所说一样,在看到大夏在燕北的攻势下屡战屡败的时候,他的心底也会莫名的升出一丝快慰。在大夏内部腐朽,越发出现溃乱之势的时候,他也曾想过挥军东进,取大夏而代之,以强硬的武力来一雪前耻,俯视那些曾经狠狠踩在他头顶的肮脏嘴脸。
可是真要走出那一步的时候,他却退却了。
青海平原上那些尚还吃不饱穿不暖的眼睛殷切的望着他,那些在他无路可去慷慨收留了他的人们,还在等着他带给他们一个不用死人的冬天。
是的,他无法去和月七说,无法去和那些一直追随自己的部下们说,他们定会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然后问他:少爷,难道你要为了几个青海的土包子放弃夺取繁华的西蒙?
是啊,不过是一些祖祖辈辈跋涉在牢囚之地的死囚后代,不过是一些不通圣人教化的土包子,若是在曾经,他也会这样想。并且嗤之以鼻的不屑冷哼,大丈夫有所取舍,当志存高远,而不是做妇人之态的悲切踟蹰。可是终究有什么东西还是改变了他,当他生命狼藉的被天下摒弃的时候,有人为他打开了一扇温暖的门,尽管门扉破旧,房子漏雨,可是他却是坐在那里,喝下了生平最温暖的一口粥。
那个时候,他突然就理解了楚乔,理解了那个总是一脸坚韧叫他等着瞧的少女。
他感谢上苍,如果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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