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的尘土,以密集的冲锋阵型,遥遥凝望着诸葛玥的军队。
两百丈、一百丈、五十丈……
越来越近,双方几乎都能嗅到对方战马鼻子里喷出来的温热呼吸。
死亡的气息回荡在战场上,食腐的乌鸦在上空盘旋,不时发出难听的怪叫。
隆隆的战鼓响起,万千马蹄不安地挪动着脚步,大地在止不住地震动,那声音由人的脚底板下升起,一路钻进了脊梁骨髓之中,让人心口发寒。
恶战在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握着刀柄,似乎想将那刀把攥出水来。
“进攻。”诸葛玥抬起头来,轻描淡写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而就在他下达攻击命令的同时,赵飏的军中也有同样的命令传递下来。
前排骑兵一把抽出战刀,整齐划一的抽刀声一时间传遍大地,整齐得像是天神打了一个喷嚏。肃杀的风在平原上吹起,天地苍茫,有凝重的血划过刀锋,遥遥地指向对方,等待一场生死鏖战。
然而就在这时,极远的古道上突然响起一连串沉重的马蹄声,顺着凌厉的北风,吹进了这场浩大的战场之中。
“三千里加急战报!西南祝将军向帝都求援!三千里加急战报!西南祝将军向帝都求援!”
那年轻的传讯兵满头土灰,风驰电掣般冲进战场,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之中,一下跃下马背,伏地大呼道:“将军!殿下!不要再打了!西南战报!西南有战报!”
几十万人同时缄默,没有一个人回应这个胆大包天到贸然跑到战场上的小兵。
“你在说什么?”一个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赵飏身为西南总统领,部下战士也全是出身于西南本土,闻言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殿下!殿下救命啊!”那小兵见到赵飏,顿时大喜,连忙说道,“燕洵率四十万大军冲破了关口,杀进我国,两日之内横扫十九个行省,西南一带如今已沦为一片焦土。”
“妖言惑众!”月七手握战刀,一身戎装地坐在马背上,闻言冷然说道,“雁鸣关守将多达三十万,怎会让燕洵悄无声息地进入西南领土?”
众人闻言齐声称是,楚乔强压下心底的震撼,也觉得此事没有道理。就算国内正在内战,但是谁都知道雁鸣关的重要性以及燕北的威胁,是以不管是赵飏还是赵彻,都没有从雁鸣关抽调一兵一卒。不过几日之间,燕洵怎能攻破雁鸣关,杀进大夏腹地?
“司马大人,燕北攻破的不是雁鸣关,是白芷关啊!”传讯兵悲声说道,“卞唐国内大乱,靖安王妃举旗叛变,联络靖安王旧部,私自带兵打开唐户关口,放燕北军进入卞唐。卞唐东南一带守军尽亡,国都岌岌可危,燕北取道卞唐,联合怀宋大军,攻打我军白芷关。白芷关西南守军全部被调离,如今兵士不到一万,还被城内风四爷的探子毁了烽火台,消息无法传递,是以不到两日,整个西南国土都沦陷了!”
霎时间,战场上落针可闻,北风萧瑟,静静地吹过石化了的战场。
白苍历八八二年四月初六,一个玩笑般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把所有人震撼了:
“四月初三,燕洵率领四十万燕北军,取道卞唐,攻入大夏,西南国土全部沦陷,约四百万国民沦为奴隶。”
魏舒烨仰起头来,火红的太阳映入眼帘,初升的红如同鲜艳的血,荒草萧瑟,肃杀摇动。隆隆的战鼓在耳侧轰鸣,成千上万的士兵向他拥来,铁灰色的暗影如同铺天盖地的潮水,一点点将战场覆盖。
他浑身浴血,清秀的脸孔上已经满是血污,发丝纠结,沾满了腥臭的血浆,战刀已经崩口,胯下的战马已然双腿打战,不堪重负。
强敌入侵,西南国土沦陷,大夏的死敌撬开了国门,带着虎狼之军肆虐于帝国江山之上。然而,除了西南的少数守军,整个大夏国境所有氏族门阀,只有他一个人带兵南下,抗击敌军。
一路上,他见到了太多世家大族率领着家族军队向北逃亡,一眼望不到边的人流如同一条长龙,源源不断向北拥来。他们驱赶着马车,穿着华服,带着大量金银珠宝和亲兵卫队,甚至还有一些地方行省的官员带着当地的卫队仓皇逃向真煌,他们挥舞着马鞭和长矛,将那些挡道的平民赶到一边,满脸惊慌,丝毫看不出平日里的高贵姿态。
魏舒烨也曾试图将这些军队组织起来,他甚至还下令封锁道路,对那些逃跑的贵族官员拔刀相向。然而,那些人纷纷给了他充分的理由:保卫帝都、战略后退、赶往京师阻止内战、保存帝国精锐实力以图和敌军一战等,总之他们是宁愿和他魏舒烨动手,也不愿意回过头去和燕北军拼杀。
有人骂骂咧咧地大喊,说西南正规守军已经不剩一个,都被皇子们调回去打内战了,皇室成员都不要这个国家了,凭什么还要他们去打仗?
面对这些嘈杂的声音,魏舒烨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