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自由万岁!”
山呼海喝同时响起,千万双手举在半空:“大人万岁!”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很早,才九月就降了雪,轻飘飘的一层,像是春季里牧草中开出的小朵白花。
夏军又一次退了下去,这已经是他们围困的第三天,想象中的大规模冲击并未如期而至。赵飏很谨慎地围住了龙吟关口,阻挡着楚乔将欲前行的脚步。他此刻的想法想必十分复杂,既害怕是燕北设下的一个圈套,又害怕真的是燕、楚反目错失了这个杀掉楚乔的机会。毕竟这两年来燕洵、楚乔不和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赵飏不可能一无所知。
夜里,大风横过,楚乔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坡上,遥望满目疮痍的战场,夜里的熏风扬起她妖娆的长发,像是一群随风飞舞的蝶。
战争已经绵延了三年整,龙吟关修筑得比雁鸣关还要高上几丈。两军中央的大片荒原一片萧瑟,秋草高及半腰,白色的霜雪落在草屑上,秋风过处,簌簌作响,好似一片雪白的海浪,在月光的照射下幽幽地反射着银白的光,美得晃眼。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掠起细小的雪雾,一只乌鸦的利爪轻飘飘地低扫过草丛,掠起一物,幽白闪烁,转瞬逝去。
尽管只是一眼,楚乔却已看出那是何物。她的目光再一次投向眼前的白色草浪,一丝悲凉和厌恶感从心底缓缓生出,在这万千摇曳的触手之下,又埋葬了多少年轻的白骨?
战争,像是噬人的巨口,鲜血淋漓地吞噬了无数鲜活的生命,乱世苍凉的风横穿过破碎家庭的屋檐,留下呜呜的声响,像是孤魂于九泉之下发出的悲声呜咽。而她,是否也是这灭世刀锋之侧的一名刽子手呢?
“阿楚……”黑暗中,依稀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轻唤,“阿楚啊……”
那是过去两千多个黑夜里曾听到的声音,少年依偎在她身边,为她拉好被子,轻声地问:“阿楚啊,冷吗?”
当年冷风萧瑟,力透窗纸,外面冷月如霜,洒地苍白。
飞鸟横渡,暮雪千里。
或许,人的一生就是一局看不透的棋盘,前路迷茫,四面碰壁,你不知道该在哪里落子、该在哪里收手。既然已经开局,就要奋力进行下去,可是最终,也许你曾全力奋斗,却离胜利越来越远。
她缓缓闭上双眼,万水千山在脑海中穿越,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那么多人的脸孔,正直温和的乌先生、淡定睿智的羽姑娘、活泼伶俐的缳缳、善良敦厚的小和、为了示警而死去的薛致远、为保军旗被斩杀的文阳,还有风汀、慕容,挥舞着战刀独自一人冲进敌营被万箭射杀的乌丹俞,活着和死去的秀丽军战士,不计其数的尚慎、回回、北朔百姓,甚至还有自杀谢罪的曹孟桐,还有那些迂腐的大同长老……
孤军弱旅,没有粮草,没有补给,天寒地冻,带着成千上万手无寸铁的百姓,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敌人的铁蹄渐渐失去耐性。寒冬将至,大雪即将覆盖这一片苍茫的土地。
楚乔仰起头看着天空,隐约看到了另一双眼睛,那双已经永远沦入深潭冰海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卸去了曾经的激烈愤怒、冷峭讥讽,只余一汪看透的平和,一遍遍地说:活下去……
我知道的。
楚乔微微牵起嘴角,对着虚无的天空轻轻地笑,轻声地说:“我总会坚持下去的。”
她回过头去,看着连绵起伏的营地,平静地说:“我总会保护你们的。”
白苍历七七八年秋,在龙吟关下,夏军完成了史上第一次合围,近十三万兵马从四面八方将龙吟关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类远距离攻击器具源源不断地运送而来。可以预见,一场实力对比悬殊的战役即将展开。
虽然这一次赵飏面对的仍旧是当年在赤渡和北朔两地打败他的楚乔,但是他这一次并不担心。一来,龙吟关距雁鸣关很近,他又备好了充足的预备军团,一旦发现是圈套,他可以很从容地回到城池;二来,楚乔此次没有城池可以坚守,没有利箭可以使用,以五千轻骑兵编制的秀丽军和一群老弱病残在平原上和他的十万重甲大军正面冲击,简直是自寻死路;三来,昨日派往燕北的探子终于传回了消息,就在七天前,燕洵和楚乔曾在北朔城外大打出手,死伤上万,如今燕北的大同骨干死伤殆尽,只剩下楚乔一人。如果这样的战况还是一个圈套的话,那么他只能说,燕洵实在是太狠辣高明了,不是常人能够抵挡的。
九月十八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大雾弥漫,一阵铿锵的鼓声和军号声陡然响起,像是划破长空的闪电,猛然刺入了秀丽军和百姓们最脆弱的心脏。
清晨的阳光穿过白雾,在苍茫的旷野上洒下金灿灿的影子。大夏的铁灰色铠甲像是铺天盖地的海洋,一点一点蔓延过平原的尽头,沉重的脚步踩在大地上,震耳欲聋的声响仿若要从脚底板钻上脊梁。百姓们发出了一阵惊慌的尖叫,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畏缩地看着对面的浩瀚,自己这一小堆人和对面的人群比起来简直就似一粒微尘。
“天哪!”有人在低声地感叹,“那是什么,是雪崩了吗?”
“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