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他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忽的伸出右手,攀附上那交缠死紧两只手,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开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黑心倏地睁大双眼,想要阻止他,却发现这样的姿势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指一根一根的松掉。
直至最后一根手指松开前,他又张了张嘴,轻声说了一句话,而后就冲着她龇牙笑了一下便急坠之下,顷刻间已湮没于浓雾之间,再不见踪影。
随着他的坠落,双手陡然松快许多,黑心竟觉得心上也空出一块,只是瞪大着双眼,呆呆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迷茫而不知所措。
前半个身子尚悬在崖边,掌间的鲜血沿着崖壁一滴一滴掉入崖底,本灰白色的浓雾都似染成了一片浅淡的血色,迷蒙了人的双眼。
此时此刻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他傲娇地扬着下巴,絮絮叨叨一边骂她又一边守护她时的模样,一幕幕从回忆中飞速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分明是一个最口不对心的人,怎么就真的说松手,便松手了?
泪划过脸颊,又滴入混着血水的岩石中,刺目得让人几欲晕眩。
兴许是差事特性的缘故,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怕孤独而已。从前的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惧怕寂寞,直到恢复了赤颜的记忆后方知原来曾经的自己就已是个天煞孤星,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却总也留不住,无论是身为朋友的青娥,还是作为爱人的昭华。
因为惧怕,总不敢奢望太多,只求有那么一个知心人足以。没成想上天算是待她不薄,在她孤立无援深陷险境时,总有一个人选择相信她帮助她,始终不离不弃地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扫去阴霾挡住狂风暴雨。
而如今,就连这个人,竟也要离她而去了么。
忽的,心口的位置上猛地一个收缩,仿佛被人使劲拧成了一个麻花,搅得里头排山倒海惊涛骇浪,疼得不可抑制。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笨拙地将五指死死摁进悬崖峭壁间,企图用身体的疼痛掩盖住这深入骨髓的痛楚,却发现只是徒然。
在这一瞬间,脑中千回百转思绪万千,堆积在其中盘成了一团剪不断理不清的乱麻,仿佛有无数的心里话已涌到嘴边,可望着空荡荡的崖底,却又不知还能说给谁听。
如果她不是赤颜,该有多好。
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该有多好。
身后的打斗声还未停止,她又深深再看了一眼崖底,用满是血的手掌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咬了咬牙撑着双臂自崖边缓缓站起,转过身时却见搬来的救兵已所剩无几,一开始虽仗着人数众多占了上风,可其中到底没有什么猛将,在白羲的魔掌下几乎没有胜算,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而苍珏却只做壁上观,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黑心眯着眼瞅了他一眼,心想此人倒不急着对付,最紧要的还是收拾眼前这个为虎作伥卑鄙无耻的小人。她飞快地祭出锁魂链,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朝着白羲的后背一把挥了过去。只可惜锁魂链不比轻小的短兵器,这一下挥过去难免动作过大,白羲听到声响有了防备,迅速回身格挡,但一见是她,不免也有些怵。
同浮霄一样,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想起那日在万仞峰上她吃下紫色曼陀罗后的彪悍模样,若真打起来,必定不是她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马上换上一副和气的笑脸,说道:“黑心姑娘,如今仙魔二界大战,你我同气连枝,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你怎好帮着仙界打自己人?”
黑心呵呵冷笑,看着他这副假惺惺的笑脸就有些恶心,恨不得上前一把挠下这张脸皮。一想到阎流光就是被他偷袭拍下悬崖,就话也懒得说,直接挥着锁魂链又欺身而上。白羲虽有些惧意,但这链条兜头兜脑的打过来也不得不迎战,索性也不费那嘴皮子,全神贯注地出掌接招。心想就算打不过,魔尊殿下应该也不会一直这么袖手旁观下去......吧?
不过片刻,二人已迅速过了几十招,黑心完全是豁出去不要命的架势,白羲则一边打一边暗自奇怪。今日的她虽说亦勇猛有加,却也没有那日在万仞峰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厉害劲。
难不成,那紫色曼陀罗的功效只是一时的?这么些天过去了,她又变成了个寻常人?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三生草封印了她体内魔血的缘故,那日虽因刚服下曼陀罗致使魔气大涨,但平静后却已受到封印的限制,不能完全发挥魔血强大的真气。不止是他,连黑心自己也能感觉到再这么打下去,绝不是仅凭着一腔怒意就能取胜的。
两人须臾间又过了数十招,黑心已渐露败势,白羲暗暗窃喜,只觉得天助他也,果断改变一昧被动防御的战术。掌间聚起魔气,认准时机一个矮身避过迅速挥来的锁魂链,朝着她的腹部就是一掌。
这一掌下去打得她弓着腰飞出几丈远,吐出一大口鲜血。此间苍珏一直都未开口,直到此时方有些心疼的皱了皱眉,出声道:“悠着点,她的血我留着还有用。”
白羲笑道:“谨遵尊上旨意,属下必定会再小心些。”
也不知白羲那魔掌是怎么修炼的,竟比铜墙铁壁还要坚硬,只是这么一下便让人疼得直不起腰来。黑心抹了一把嘴角边的血,想着阎流光坠崖前可挨了这混球不少掌,不知该是个什么疼法。如此一想,心里又难受起来,这一难受,腹上这点小伤几乎就不算什么了。用手背胡乱抹了把嘴角边溢出的血,攥着锁魂链又站起身来。
白羲之所以能成为魔界四大护法之一,靠的就是这样一双出神入化坚硬如铁的魔掌。这一掌可谓是下足了功夫,虽不至于让她死,却也得受不少罪,少说也得在地上趴个半个时辰,谁成想她倒是能抗,这么一会时间就站起来了。
黑心同阎流光在一起久了,嘴也变坏了,扬着下巴冷冷睨了他一眼道:“看来你的魔掌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旁的本事,别藏着掖着了,一道使出来罢。左右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且看看是你的法力高强,还是我的运气要好一些。”
白羲今天一而再地被人当众打脸,耐性早就磨的差不多了,一听这话简直要气炸了,可碍着魔尊刚刚下令说不能打死,便想出一个阴招,与其一招一招打,不如倾尽全力震碎她的全身经脉,让她动弹不得,届时拖回魔界去,魔尊想怎么放血就怎么放。
一念起便打定了主意,聚起浑身所有的真气,引渡向右掌,霎时间黑气缭绕,趁着她还未做好准备直接一掌拍去。黑心也不蠢,看他这架势便知不好,拼着一口气向后一翻,将将躲开这一掌,下一掌却已至眼前,眼瞅着避无可避,她也不想躲了,憋着一股真气迎着掌风扑了过去,在魔掌即将触到身体之前使出全身气力朝着对方的天灵盖打下一记摄魔咒,而下一刻,白羲全力袭来的掌风业已落在胸口之上,那强劲的力道几乎要透背而出,霎时疼得天翻地覆,仿佛全身的经脉正在以可以感知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分崩离析。
而此刻白羲的感觉却更加不妙,甚至还来不及品尝痛楚便已砰地一声仰面倒地,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瞪大着双眼,望向这一片并不属于他的天空,彻底失去了知觉。
大仇已报,她虽觉得痛快,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此时只觉得身体内几乎每一寸骨肉都被一把刮骨刀凌迟而过,甚至可以听到经脉啪嗒啪嗒逐渐断裂的声音,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就在此时,袖口中滚出一个细小的瓷瓶,她看着有些眼熟,下意识地抓握在手中,却顾不得细看,只拼着最后一点气力运转真气,企图减缓经脉断裂的速度来减轻无休无止的疼痛。
头顶上传来苍珏冷淡到近似冷酷的声音:“你把本尊的护法杀了。”
她紧闭双目并不吭声。
“不过本尊还要谢谢你,不然身边总是有一双试图窥探本尊秘密的眼睛,实在不怎么叫人舒服。”
她依旧未说话。
“白羲虽是个伪君子,但他修炼了上千年的魔掌却不是唬人的,被倾尽全力打下这一掌,想要靠运转你体内那点微薄的真气就妄图恢复已断了个七七八八的经脉,简直是异想天开。本尊劝你省省力气罢。”
黑心睁开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又继续闭目。
他同她也算旧识,自然知晓她的脾气,也不生气,只自顾自道:“如今正是本尊一统三界的重要时刻,暂时不会动你,你且乖乖跟着,念及曾同僚一场的情分上,回魔界后本尊会留你一个全尸。”
他是当魔尊当傻了吗,此刻别说是让她起来跟着走了,就连抬起胳膊都十分勉强。黑心打定主意不理他,只继续赖躺着运转体内真气,想着能修复一点是一点。然而下一刻便感觉身体被人抬了起来,赶忙睁开眼看,却见有名魔军十分迅速地将她驮其背在背上,蹭蹭几步跟上已走远的苍珏同其余魔界大军。
瞧这行进的方向,竟是天帝所在的通明大殿。
如今昭华同流光都掉下虚空之境,等同于仙冥二界大军皆少了主心骨,想来此时的军心定已散成了一盘沙子,倘若再无人出来主持大局,怕是此战凶多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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