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鱼钩上却无鱼饵。她转头看了一眼依然垂目凝神的钓鱼人,心想难不成此人要效仿姜太公?
这样的世外高人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悄悄退开两步想要离去,却无意瞥见此人身旁还放着一个小瓷罐,里头静躺着许多鱼饵。想了想,她又凑上前去,蹲下身,轻声对着钓鱼人道:“那个......你的鱼钩上好像未装鱼饵。”
说罢又有些后悔。若是此人偏是故意不装鱼饵方显得高深莫测,她多此一举岂不显得俗气多余?
未及细想,钓鱼人已转过脸来。
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世间俊雅无双相貌的男人。
每一处眉眼都恰当好处,似拢在云雾后的苍翠,乍一看仿佛淡到极致,与此处景致融为一幅丹青水墨。但若撇开头不看,记忆中的那张脸却又已深到仿佛镌刻在心里。
她一时间有些愣住,不防男子已开口道:“喔,我竟忘了么?”
黑心回过神,看着男子迷糊的神情也觉得好笑,指着谭中鱼道:“公子难道未发现这些鱼都在鱼钩处徘徊却不咬钩么?”
男子闻言也笑了起来,这一笑犹如雨后初霁,让人望之如沐春风。他摸过身旁的瓷罐取出一枚鱼饵,又提起钓竿,只是伸手揽了几次也未揽到鱼线。好不容易揽到又抓着鱼饵迟疑许久,眼睛直扑扑地定焦在鱼钩上,那样子竟像是不知道如何下手。他耳朵有些红,却还是极认真的调整着位置。
黑心仔细瞅了瞅他,方发现他的双眼虽好看,却似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般,并无常人的灵动。这才意识到他好像看不大见东西。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忙道:“要不我来帮你?”
“如此甚好。”他从善如流将钓竿和鱼饵一道交给她。
她迅速装好鱼饵,将钓竿挥出。未有多久便有三两只鱼咬着鱼饵上钩了。她极开心地替他将一尾尾鱼装进篓中,心中十分有成就感,直道:“原来钓鱼竟这般有意思。”
男子笑问:“姑娘身在北溟却未钓过鱼?”
黑心道:“我非北溟人士。公子技艺如此之好,想必自幼便喜欢垂钓。”
“其实在下也是第一次钓鱼,多亏姑娘方不至于颗粒无收,实在惭愧。”
黑心蹲着说话有些累,索性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石阶上同他说话:“我不过是顺手帮忙,还是公子好性情,换做我一人在这定是不超过三刻钟就坐不住了。”
男子又钓上一尾,起竿时因动作大了些甩出些许水珠,恰巧落在他的眉梢。黑心见状,顺手就伸出食指弹了去,男子一怔,抓在手上的鱼瞅准机会便挣了出去,一跃跳入水中,溅起一朵小水花。
黑心弹完自己也愣住了,此举虽是一时手快,却未免显得轻浮。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讷讷不敢言。
往日她最是怕人背后说她,睡觉都不敢随便梦呓。怎么见着眼前这人脑子就像断了根弦似的。可见这美色当前说得可不止单单是女子,这男子要是好看起来可也要命。
唉,这般举动怕是要讨嫌了,还是快快离去为好。她拍了拍衣角站起来,男子却也拎着鱼篓站起来,朝着她拱手道:“在下姓胥,单名一个离字。敢问姑娘芳名?”
黑心犹豫半晌方道:“我叫黑心。唔,就是那个黑心。”
胥离勾出一丝极浅的笑意:“很好记的名字。”
听闻此言,黑心不由想流泪,终于遇到一个第一次听说她名字不露出或吃惊或嘲笑神情的人了。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简直堪称完美。
胥离问:“北溟人迹罕至,偶有渔民也不过是住在离此几里处的渔村,姑娘一人孤身来此所谓何事?”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说真话吓着他比较好,遂道:“我听闻今日有夜市,来凑个热闹。”
“夜市?这里的渔民日出出海,日落而息。从未有过夜市。”胥离想了想道,“姑娘莫不是指海族的夜市?”
这阎流光也未同她说清楚,只能呵呵笑道:“大约就是海族的夜市吧。”
“海族的夜市只有在月圆之夜方会出现,当皓月临空之际,海水中央便会自动分离出一条短暂的通道。若要去夜市必要经过此道才能到达北溟之中的岛屿。传闻此夜市中会有无数奇珍异宝兜售,姑娘是看中什么宝贝了么?”
“我可没钱买什么宝贝,只是初来乍到去见识下。”黑心嘿嘿笑了笑,“倒是公子对海族的盛事如此了解,莫不是海族中人?”
胥离偏过头想了想,点头道:“勉强算是吧。你若不识路,我可以带你去。”
黑心心下欢喜,却又不大好意思:“那劳烦公子了。”
“客气。”
他背起鱼篓,转身朝外走。黑心见状,想要扶却又不大敢。胥离倒是悠然自得走在前边,十分熟稔的模样,躲开草木石块也极是轻巧。她暗暗咋舌,他却仿佛猜中她的心事般解释道:“我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是略有些模糊,比如方才你站在我身旁尚未开口,我一眼便能瞧出是个姑娘。只是若想知道好不好看还需再近些方能看得出来。”
她默默跟在他身后。心里真想凑近些让他看个真切,让他知道,她的的确确是个漂亮的好姑娘。
千呼万唤始出来,昭华君可终于露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