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正在翻着沐家的账簿。
威远侯夫人立在一边,低着头垂着手,等着沐老太太的吩咐,心里头还直纳闷,这账簿子自交到她手里也有近十年了,老太太这些年连一指甲都没碰过账簿,今儿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地要翻看了?
这一本是最新的账簿,统共不过记了这大半个月的开支,沐老夫人很快翻完了,将账簿一合,抬眼看了一眼威远侯夫人:“这账簿问题怎么这么大?”
“啊?”威远侯夫人下意识地张嘴,继而忙笑道:“老太太,这账簿子是今年刚做的,统共不过大半个月,正月里过年事情杂,纰漏多些也是有的。”
沐老太太理都不理她,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个店铺:“这铺子交的年租怎么是这样的?”
威远侯夫人一低头,正瞧见沐老夫人的手指指在她陪嫁的店铺上,不由得脸上一红,遮掩到:“老太太,这铺子是卖胭脂水粉的,您也知道,论这些东西,旁的店铺怎么及得上点妆阁?这年租交的少也是正常……”
“我是问你,这家店铺怎么这个时候交年租?年都过完了,这租子才收上来?咱们府里年节的开支一半由公中出,剩下一半从各房铺子的年租均摊,这家店租子交得这么晚,岂不是逃过了这年节银子?一间铺子,一时周转不开也就罢了,这账簿上七八家都是如此,难道全都周转不开了?我老婆子虽然懒怠不想理事,也不至于看不出这样的花招吧?你且看看,这都是哪房的铺子?总要给我一个说法才是!”沐老太太眼皮都没抬,不徐不缓地说着这些话,却让威远侯夫人冷汗涔涔。
威远侯夫人勉强笑了笑:“老太太,求您明鉴,这些都是媳妇的铺子,媳妇可没有逃那年节银子的意思,只是的的确确周转不开,这铺子的银子并没有少交,只是晚了些……”
“哦,原来是你的嫁妆?”沐老太太抬了抬眼皮,眼里精光一闪:“这要是公中的铺子,老婆子半句话都不会说,横竖是公中的银子,早几天晚几天什么相干?可这是你的嫁妆,交银子也是交到你手里,怎么你的铺子晚交年租逃了年节银子,倒教老二老三家的补上不成?亏你一个侯夫人,还是个大家里出来的!你听过这样当嫂子的吗?”
威远侯夫人脸色甚是尴尬,沐老太太几年不碰账簿,她心里早拿账簿子当自己随手记账的玩意儿了,什么东西都往上面记,横竖也没人看得出,况且这年租又不曾短少,早几天晚几天的,谁能那么在意?可没想到沐老太太就这么一个心血来潮,就拿捏住了她的错处!
她勉强笑了两声:“老太太,您是误会了,这几个铺子交得晚也是没奈何,有几个老主顾一向是平日里拿了东西就走,到过年的时候才给店里结银子的,这些老主顾一来是常买东西,二来手笔又大,店里也不好改他们的规矩……”
“改不了店里的规矩,就把咱们威远侯府的规矩视若无物,老大媳妇,你可真是干得好事,当得好媳妇啊!”沐老太太蓦地脸色一冷,斥责道。
听到威远侯府和规矩两个字,威远侯夫人猛然发觉她竟是触了沐老太太的逆鳞,忙赔笑道:“老太太,是媳妇失言了,媳妇这就传话下去,教他们把规矩改回来,以后务要在年前结银子,把年节银子交上,绝不会再漏交了。”
“哎呦,我们这来的不巧了,原来大嫂在这儿跟老太太说话呢!”威远侯夫人正给沐老太太赔着不是,猛然间听到身后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回头望去,正瞧见二房沐存勋家的沐王氏和三房沐存孝家的沐连氏并肩走了进来,脸色不由得更难看起来。
沐王氏瞧着自家大嫂在沐老太太跟前做小伏低的,还当是威远侯夫人寻来了什么好玩意儿跟沐老太太献媚,她是出身将门,自小儿舞刀弄棒,性子也豪爽,最厌威远侯夫人玩的些小手段,不由得高声出言,指望着给威远侯夫人捣乱。
沐连氏出身宦门,正经儿是个大家闺秀,虽说也有心机,可跟上头两个嫂子比起来,她还算是厚道,况且她一直不曾生育,虽然抱了庶出的两个孩子来当自己的骨肉,可心里头还是底气不足,也不敢太霸道,反倒合了沐老太太的眼缘。
此时沐连氏见状,怕两个嫂子又闹起来,忙走到沐老太太身边坐下,一面给沐老太太捶腿一面笑道:“老太太跟嫂子说什么私房话呢?也不让我们听见。”
“说你大嫂的铺子晚交年租,逃那年节银子的事儿呢。”沐老夫人垂着眼,淡淡道。
此话一出,妯娌三个脸色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