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父皇’二字,自染棋口中说出的时候,那样的讽刺。
染舆呵呵的笑了起来:“父皇?我们有父皇吗?他配做一个父亲吗!”
于是,染棋闭上了眼。
染舆抬起了头,仰望着他的脸,低声道:“哥哥,你觉得我做的过分吗?”
染棋没有说话。
“哈!父皇,即便你承认,我染舆永远都不会承认我有这样的父皇!他对你做过什么,对他的那些儿子做过什么?”染舆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揪住他的衣服,嘶声道,“你想想看他都做了些什么!都对我做了些什么!他想要大周的土地想要兴兰的金钱想要錖兰的强大,所以他连年征战,可实力不如人家输了本就正常,可他却把这些都怪罪于身边的人,于是他便将这些加注你们这些儿子身上,从小到大你被多少自己手足残杀过,又杀了多少我们的哥哥弟弟!他有人性吗!他还有人性吗!还有我!还有我!”
她的手改为去揪自己的衣衫,颤抖着,泪如泉涌,“公主?我到底算是睢国的什么公主!那些别人看来风光无比的事情,其实是他掩饰罪行的遮羞布!他色欲熏心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他强暴了我!他强暴了我!他强暴了我!!!”
染棋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妹妹,两颗眼泪就那样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滑下去。
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他自军营回来的时候,染舆无比惶恐屈辱痛不欲生的扑过来抱住他,嚎啕大哭,一声又一声的唤道:“哥哥,哥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帝王家,龌龊多。
而他们,只不过是比别人更不幸,遇到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染舆抹掉眼泪,沉声道:“所以,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活该。即便我们得到不他最在乎的这片土地,即便我们败给了霁月那个贱人,我不会让霁月让他的皇兄颐养天年,而我也不会那么快就死的,我要他活着,一天天的活下去,每活一天,就多受折磨一天。”
染棋再度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哥哥。”染舆看着染棋:“你觉得我狠吗?你厌恶我吗?”
染棋摇了摇头:“染舆,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无能,这些事,应该由我来做才对啊!我不愿意让你双手染上那种人的血,太脏了!”
染舆摇了摇头,凄惨的扯出一抹笑来:“哥哥,反正我已经很脏很脏了,还在乎什么呢……”
染棋碰住了染舆的脸:“染舆不脏!”
“哥哥……”染舆看着他:“我们已经败了,败了,该如何呢?”
染棋笑了:“你想如何呢?”
染舆说:“霁月不会杀我们的。”
染棋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是不会杀,可是,她一定会分开我们,好吃好喝的关着我们,囚禁终生!”
“哥哥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对吗?”染舆说道。
染棋点了点头。
染舆抱住了染棋:“那好,染舆陪着你。”
“殿下!”
“殿下!”
染舆的身子软软倒在染棋怀里的时候,众人不禁齐声呼唤。
而此时,天边,露出了第一道晨曦,如血殷红。
林惜文出了石室,沿着原路返回。
她挪着步子,缓慢的一步一步的走着,路上的风很大,带着海上特有的咸咸的,湿湿的感觉。可是风再大,也吹不去她这两天来的疲惫。
林惜文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样累过。
这两日,她经历的太多。
与碧痕的连夜逃命,在生死之前徘徊,又突然被霁月救下,而霁月竟然就是十四的娘!所谓的安忧公主只是霁月撒的一个弥天大谎!哪有什么安忧公主?哪有什么四国选婿,一切都只是夺权!
这两日,她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她终于见到了无忧,可竟然是这样的!
她以为,见到无忧的时候便是能够见到林风的时候,可是,原来不是啊!
这条路,她究竟还要走多久呢?
无法言喻的疲累从心底扩散到身体每个角落,累到她只想慢慢走在雨中,累到她不愿思考她到底要走到哪里,只想这么一个人静静地、漫无边际地走下去。然而,当身边出现一抹温暖拥住疲软的身子,沉重的脑袋有所依靠的时候,林惜文突然发现,有个人可以依靠,也是不错的。
“你要这样一直走到什么时候?”宇文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他的步伐也很慢,应该是那一刀的缘故:“你打算回驿站吗?”
“不打算。”林惜文嘟囔。
“那去哪里?”宇文珏继续问道。
“随便。”林惜文继续嘟囔。
突然,林惜文感觉自己的身子一轻,被宇文珏抱着一起上了马。
林惜文坐在宇文珏的伸手,双手环住宇文珏的腰肢,脑袋埋在他脊背,闭眼轻笑道:“喂,你不是说过你不会骑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