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绍琪似懂非懂,看着南一,笑嘻嘻地:“你这人胡说八道的时候最可爱。”
他说话又造次了,南一冷哼一声:“谁可爱了。这词儿离我远着呢。少这么说我。”
“我要走了。”绍琪不以为意,“回家睡一觉。明儿一大早还要去工地呢。你家点心储备得不少,我妈的点心罐子都见亮了。今天跟你打招呼的事情,一,你给我记牢了,到时候让你干啥你干啥;二,我不下令,你不许跟人说,听见没?”
南一挺烦他这个命令的语气,转念一想也是正事儿,便撇撇嘴巴答应了。
她跟着绍琪到玄关处,见他低头穿鞋子的时候,脖子后面几个圆形伤口,已经结了黑色的痂,就问他真是怎么弄的。绍琪道:“嗨,在工地干活儿的时候,烫到了。”
南一叹了一口气,在他身后说:“绍琪啊,你做这些事情,危险不?你可小心啊。”
他鞋子穿好了,转过身来看看她:“你总算关心我是不是危险了。”他那张脸仍是笑嘻嘻的,“这事儿肯定不安全,但是我还算小心。可如果不做,我觉得活着就没意思,被人当做傻子蒙在鼓里就更没意思。我是老百姓,但不是愚民,谁把我当傻子,那也不行……”
绍琪几句话不知怎么把南一的眼泪给说出来了,她不愿意他看出来,就拍拍嘴巴,打了个呵欠,一边擦眼角一边说:“行啊,你说的我记得了。你放心,我是你一边儿的。”
她送他穿过院子去大门,绍琪出门之前,四下看看,见刘家其他人不在跟前,忽然上来捏了一把南一受伤的手,南一疼地跳了起来,当时就急眼了:“你干啥?你要干啥?!作死啊?”
绍琪道:“没事儿,给你个念想。”
“我踹你。”
“走了,走了。”绍琪身形敏捷往外窜,砰的一声从外面把门给关上了。
南一去把门插上,动作慢,脚步沉,心想刚才自己对绍琪说了一句谎话,她说自己没去找他,实际上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都去他办公室两次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小事,没啥关系。她更惦记的是明月。
在小王爷显瑒收到日本人第三份礼物的黄昏,明月正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睡午觉。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还是差不多十几岁的年纪,在一个最熟悉的院子里,在一个后来被烧毁的小楼前。那栋楼在她此时的梦里还是完好的,鲜明亮丽的红瓦屋顶,蓝青色的柱子,檐梁飞起,雕着金色羽毛的鸟还有青色的小兽,匾额上没有小楼的名字,却有犯上的四个字“紫气东来”,这四个字她只有在故宫正殿前见过的。下人们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她看看自己身上的织锦裙袍,手上硕大的戒指,又摸了摸头上戴的旗头,心里面觉得好奇怪:这不是显瑜大格格的排场吗?怎么就这么放到我身上了?
有家人一前一后抬来了金色的大礼品盒,盒子上用红色的大亮绸系着花,下人牵着她手让她把花打开看里面的礼物,明月扯开绸子,揭开盒盖,但见里面竟是一个人,半跪着仰脸看她,不是小王爷显瑒却是何人?
明月当时愣住了,伸手把显瑒扶起来:“王爷你,你怎么钻到盒子里去了?”
“我来伺候姑娘啊。”显瑒答道,理所当然。
“伺候我?”她指了指自己鼻子,“您要折煞我了。”
“从前我是主子,今后姑娘给我当主子。”
“这不没规矩了?”
“姑娘不是就要如此吗?”
“谁说我要这个了?”她看着他,急得够呛,“我不要给王爷当主子,也不要王爷跪我,只要王爷真心待我,就什么都好。”
他握着她手:“哪里有不真心待你?可是每次做事,每次说话,出了口,再进了你的耳朵就走样了。”
“在怪我多心?”
“哎你不能怪你。跟着我怎么多年,委屈比舒坦的时候多。想要讨好,还弄巧成拙。”
她扑进他怀里,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拍她肩膀:“走吧,跟我回去。喝茶,吃酒,听戏。”
她点点头,直起身,忽然见到眼前一片火光,“紫气东来”的小楼陷入火海,她跟小王爷还哪里有归路?明月心里惊慌,却用身体护住显瑒,向外用力推他,忽然惊觉身边人已不是他,抬头看,竟是一张陌生脸孔,仔细辨认,似是修治,刚刚有点放心,又觉得他分明不像!这是个陌生人!后面的火舌扑上来,明月“啊”地一声大叫,陡然惊醒,发觉竟是噩梦一场……
与此同时,日本人把第三份礼物送到了王府。王爷正在书房看书,听说日本人又来了,也不用李伯芳在前面挡着了,挂上袍子,趿着鞋亲自出来见客,见了那端正的配着高级军衔的军官就哈哈笑起来:“又来了?我欣赏你们,还真有股子劲头。来的人还一次比一次大。真把我当回事儿。谢谢啦。”
这一位听随身带的翻译把话传给他也笑了:“诚意合作,请您明鉴。请王爷收下礼物,我回去也好给长官复命。”
他从怀中取出礼物双手呈给显瑒。只见那是一个褐色牛皮纸信封,中间略微隆起,小王爷接过来,也没打开,就在上面摸了摸,按了按,略微沉吟:“哦,我明白了……”
军官起身看着他。
显瑒道:“不如这样:你回去跟你主子还是长官什么的回个话,就说后天晚上六点我请客,鹿岛饭庄,三楼雅座,锦绣厅,请他出来,见个面,喝点酒。我现在已有答复,怕你回去学不周全,我亲自见他一面,可好?”
军官考虑了一下,颔首行礼:“明白了。”
日本人走了,一直站在小王爷旁边的李伯芳心想:这小日本子钱也送过了,封地也许诺了,此番这是送了什么稀世珍宝能让小王爷答应亲自见面给答复了?
他心里正犯合计,显瑒向他摇了摇手里的信封:“他们花样挺多。”他说着就呲地一下把信封打来了,将里面那东西倒在手心上。
李伯芳一看:一枚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