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寄奴来找你了……”很沉沉的音调,刘寄奴努力呼唤着,这个充满温馨的称谓,又笑了笑,看着苏婥道:“如果可以的话,记得把我和相公葬在一起,我们几年都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他在下面过得怎么样,相公……”
听到刘寄奴沧桑无力的话,苏婥仿佛看到了她眼中与相公厮守的画面,连最爱的人都失去了,她一个人残喘苟活这么久,一定是为着某种执念,让她可以为了丈夫活下去的执念。
“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你相公也不会高兴的,他只会怪你白白浪费了一条性命,你听见了吗?刘寄奴!刘寄奴!”
苏婥重复地喊她的名字,那时,她的呼吸已经极其微弱,甚至,苏婥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刘寄奴身体的冰凉,两个脸颊间的空隙,是一阵凉飕飕的风,而不是温热的呼吸。
半冷不冷的语气,刘寄奴才始终蠕动了一下嘴唇,轻轻地说道:“你说的对,平常是断断不会有人跟我说这些的,所有人都高高在上,欺负欺辱我们这样下贱的人……相公,相公……”
“那就留着气息,好好活下去!”
苏婥打断刘寄奴,她现在不宜多说话,她刚刚一直说话那么响,不过是想让刘寄奴保持意识,挺下去。
“我知道……”刘寄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苏婥几乎快听不见,腹上的血渗到了苏婥衣服上,像一片红晕,在她薄纱上渗透。
她赶紧低下了头,扭头顶着刘寄奴冰冷的脑袋,想让她好受一点,不用一直忍受颠簸。
刘寄奴看了一眼苏婥,欲言又止的,当苏婥再回头看时,刘寄奴已经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乾毓殿。
苏婥吃力地把刘寄奴拖进了大院,殿里很安静,到她的喘息声却很清晰,扶了太久,连苏婥自己都忘了双手是否还有知觉。
刘寄奴比她大太多,也重太多,她的小身板想要拖动刘寄奴,实在是太困难,那一步步,苏婥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
“赵姑娘,皇上在回来了,你跟我往这边来!”
瑾瑄、琇璇从身后悄悄走了过来,两个人的表情很诡异,像是刚从阿鼻地狱放出来的修罗法祖似的,苏婥疑惑地挤了挤眉毛,赶紧跟着瑾瑄溜进殿里。
前面是凄冷的大院,原本守着许多宫婢,但似乎今天不在,她看向瑾瑄,顿时明白了。
“瑾瑄,谢谢你了!”苏婥赶紧低声道了句。
沈扈一个人闷声不响回来了,一定是在正殿,她只能和琇璇抬着刘寄奴进了后院那个宽大的透风的房间里。
琇璇无意间看向刘寄奴的面孔,好像很吃惊,苏婥看在眼里,但已经身心疲倦,就没再问下去
“赵姑娘,皇上知道你带刘寄奴回来,说只要别打扰他休息就行!”
当时看着琇璇这么低低的一抿唇,苏婥就傻眼了,这个沈扈平常习惯了对别人冷言冷语,习惯了别人看到他就吓得浑身发抖,躲都不知道往哪儿朵,整天一副恨不得杀了她的样子,怎么会?
第一次,沈扈竟然不计较这种事,听到琇璇这么说,她的心很快被小小的触动了一下。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她大可以当沈扈不想看见她,像沈扈这样的人,谁见到都怕,都躲的人,见惯了谄媚献媚的宫里人嘴脸,怎么可能有这么好心。
“赵姑娘,来,小心!”瑾瑄提醒道。
前面是一个膝盖高的门槛。
大门外的风冷飕飕的,一直灌着窗口吹进来,苏婥和琇璇逆过风的方向,把刘寄奴抬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瑾瑄赶紧上前将风窗关紧,才走到屏风后取了纱巾给苏婥围上遮挡寒风。
苏婥撕开刘寄奴腰带上的衣料,小心地给玉簪刺过的地方止血,一团团被鲜血浸湿的棉花被扔进铜盆里,将黄澄澄一片的水漾瞬间染成了红色。
“瑾瑄,剪刀!”苏婥伸出手向瑾瑄吩咐道。
“赵姑娘,给!”瑾瑄急促翻箱倒柜抽出剪刀,递给苏婥。
黛绿青绀的剪膜一层层脱落,苏婥捏死刘寄奴小腹上黏着血的衣服,接过瑾瑄递来的剪刀,一刀一刀地剪开那血衣,动作驾轻就熟,和沈扈替她处理伤口时一样,但她竟涔地落了几滴香汗。
“赵姑娘……”
这时,刘寄奴苍白虚弱的气息响起,她吃力地睁开眼看着苏婥,苏婥袖口的金疮药一点一点地洒在她的伤口上。
“我帮你换衣服!”
她轻轻扯掉刘寄奴腹上裹着的那条破烂带血的裙子,稍稍的用力一扯,猛力地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