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怀里的衿儿,快要五个月大,百里九歌想着想着,忽然倒抽一口气。
她想到吴念念了。
记得吴念念大约是在三月有孕的,比自己晚了两个月,然而自己是七月早产,算时间的话,吴念念不就该是这段时间临盆吗?
这段时间在战场上辗转,百里九歌险些都将这事情给忘了,忽的又想起前些日子拔下随城的时候,听随城的百姓议论殷浩宸,说殷浩宸现在已经告假不上早朝了。
想来,定是在府里陪着吴念念吧……
朝都。
飘零的雨丝卷着残叶,吹掉了屋瓦上的冻霜。霜水一滴滴的从宸王府的大门顶上滴下,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在细密的冬雨中伫立无言。
王府门外,大内总管气郁的徘徊来徘徊去,连声嚷着一定要请宸王殿下进宫,声称陛下已经下了十八道谕令了,宸王殿下就算是陛下的母弟,也不能面子这样大吧。
然而忠实的守卫只有一句话说:“王妃临盆,王爷请总管大人转告陛下,待王妃生产过后,王爷自会进宫面见陛下,向陛下请罪。”
大内总管气结,只得将谕令交给守卫,带着身后的一众排场离了。
宸王府中。
女人痛苦的叫喊声,响彻整个府邸。那样撕心裂肺的声音,每一下都撞在殷浩宸的心口。
黑袍之下的身躯僵硬的绷紧,颤抖的双手无处摆放。他在等,等他的王妃将孩子生下来,殊不知这本该是期待的等待,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演变成一场残酷的刑罚。
已经等了太久了,这让他不安,害怕吴念念会出事。
那贯穿双耳的惨叫,像是一把把刀,都戳在他身上。他早就等不下去了,他想进去,可是管家和婢女都在拦着他。
“王爷,别进去,产房是污秽之地,您是千金之躯,不可以踏进去的!”
“是啊王爷,王妃这是头一胎,时间长一些也是正常的,您别太过担心了!”
殷浩宸焦灼的闷哼。
他怎能不担心?
天色已经快黑了,念念现在还有力气吗?他忽然开始害怕夜幕的降临,仿佛那黑暗会将他的妻儿香噬,让他再也找不到他们……
挥开管家和婢女,殷浩宸再不顾众人的劝阻,大步朝着产房冲去。
却在这时候,房门忽然开了,一个产婆满手鲜血的跑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殷浩宸的脚下,又悲又怕的说:“王爷恕罪,王妃胎位不正,难产……婆子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没办法啊……”
殷浩宸身躯一震,这瞬间胸口闷的像是被巨石压了,他沉沉低吼:“没办法?什么是没办法?!”
“王爷饶命啊!”产婆吓得连连磕头,连看殷浩宸脸色的勇气都没有了,低着脑袋说:“老婆子斗胆请王爷快做决断,是保大还是……保小。”
天旋地转。
这一刻的殷浩宸差点因为足下失衡而仰倒,产婆的字字句句犹然在耳,搅得他脑中一阵阵的疼。
胎位不正,难产,没办法了,保大还是保小……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爷!”管家和婢女们纷纷上前,搀扶住殷浩宸。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煞白煞白的,产婆的话,他们全都听到了。王爷和王妃能走到今天,经历过的坎坷他们都是知道的,本以为王妃怀着王爷的骨肉归来,是件天大的喜事,可为什么喜悦这样短暂,残酷的事情又降临在王爷和王妃身上……
产房中,突然传出了吴念念的呼喊声:“王爷、王爷……”
这虚弱的、却歇斯底里的叫喊,令殷浩宸回神,抬腿就冲进了产房之中。
满屋的血腥味。
还有刺目的血。
殷浩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榻边的,三个产婆还在这里卖力,可每个人的眼底已经流露出绝望和伤悲。
见了殷浩宸,一名产婆不忍道:“王爷快做决断吧,再不快点,母子就都保不住了。”
“王爷……”吴念念微弱的声音,像是在地面匍匐,她还狠狠的睁着双眼,一只手朝着殷浩宸伸去。
他扑了过来,握住吴念念的手,“念念……”他想要说坚持住,可是残酷的选择摆在面前,压得他连说话都会尝到胸腔里的血腥。
吴念念蓦然呼喊起来:“王爷!保孩子!不要管念念了,保孩子!”
殷浩宸巨颤。
“王爷,保孩子,念念求你了……”她流着泪,呕心沥血的央求,“念念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不能再失去……”
“念念……”殷浩宸痛苦的握紧吴念念的手,近乎仓皇的摇头,“坚持住,念念,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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