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珑,姒珑……”
悲痛至极的啜泣声戛然而止,百里九歌仰头,这一刻,落花纷飞中,响彻她凄厉的悲鸣。
“姒珑!!”
夏尽了。
花落了。
人也亡了。
姒珑去了,这唯一能为墨漓解咒的人去了,迄今为止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那墨漓呢?墨漓要怎么办?
只有不到一年寿命的他,要怎么办!
百里九歌蓦然望天,纵声嗤道:“老天爷是瞎了眼吗?为何要这样对待墨漓!为何要将我们的希望抹杀?!墨漓,墨漓,这是命吗?我不信这是命,可是姒珑死了,在我好不容易争取到今天能说服她的时候,她死了!
百里九歌凄绝的哭喊,周围好像尽是喧哗,风声、人语、落花声,唯有怀中抱着的是寂静,天地为之肃杀。
她转动模糊的泪眼,然后,看见了那个如静影沉璧般的人。
他竟找来了这里,此刻就站在十尺开外,一袭鹤氅被风卷作凄凉的形状,那朵朵盛放的昙花在泪水中模糊的像是远处的雪。
一地荼蘼花落,两人相顾无言。
迟迟都没有人先出声。
痴缠的视线间,墨漓只看见,百里九歌的额头上,金色的荼蘼兰像是竭力要钻出来,闪着凄绝的光。
她将唇角轻轻扬起,想哭啊,可她的表情却背叛了她,竟让她笑了出来。
墨漓看见,那是苦笑,苦得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最后,她只说出一句话:“墨漓,姒珑死了……”随后,便不省人事。
“九歌!”
单薄的身子落在了墨漓怀里,他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每一寸虚弱、每一分情绪。泪水从百里九歌的脸上滑落,浸入墨漓的衣衫,像是刀子在他的胸膛一路划过,流下尖锐凄楚的痛。
姒珑死了。
而他的九歌,也哀莫大于心死。
这……真的就是命吗?
墨漓不知道。
头一次的,他竟像是一只蜗牛般,在触碰到“命”这个残酷的字眼时,逃避般的缩回了壳中,不敢再探出来。到最后,也只如百里九歌一般,仅说出一句话。
“九歌,我来接你回家了……”
抱起了百里九歌,徐徐站起时,周围的一切都让墨漓感到恍惚。纷纷扬扬落下的荼蘼花,在带走夏季绚烂的同时,像是将他的心也一瓣瓣的带走了。
如他这般内心强大的人,竟也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但有人叫住了他,是一名侍女,哀戚的说着:“世子殿下,还请世子妃能将我家大人的骨灰,撒到东海……”
墨漓的唇角,尽是无声悲鸣,他痛苦的落下一字:“好。”
然后,有人踏着一地荼蘼花走来,那一袭黑衣,此刻看来竟像是讽刺的挽布。衣摆上的墨蝶凄绝的振翅欲飞,墨漪低身,将姒珑抱了起来,长声叹惋:“你这又是何苦……明知断无活路,也还要撑回岐山……”
顾怜也在旁侧,眼底蕴满了泪水,她惨惨问着:“是谁将她伤成这样的?”
侍女答:“她与周世子妃一起去见了上任生灵君,回来时,便已经是……”
狠戾之色,瞬间染了墨漪的眼,这刹那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仇恨。
“那个人我会亲手杀了,总有一天,要他偿命!”
顾怜凄身一颤,不禁嘤咛:“墨漪公子……”
没有听到墨漪的回答,他的呼吸声里,透露出一种让顾怜脊背发冷的仇恨情绪。
墨漪恨,恨那人草菅人命,恨那人卑鄙阴险,更恨那人断了墨漓解咒的希望。从此,便只剩极阳之女这一渺茫希望。茫茫人海,一年之期,这样微乎其微的可能Xing,根本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他恨之入骨!
衣袂扬起,墨漪大步离去,荼蘼花落得肆意,满袖决绝。
顾怜哀声轻叹:“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然则兔死狐悲之人,又何止墨漪一个?
顾怜惨笑,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她和墨漪一样,被那蒙面人捏在鼓掌之间,他让他们活便是活,让他们死便是死。
又有何不同呢?
咽下一口浓浓悲戚,顾怜唤道:“墨漪公子……”
他回过半张脸来,唇角折射的是血红的夕阳。
随后,飘入耳中的是顾怜的警告:“墨漪公子,姒姐姐她,便是你我的前车之鉴!”
墨漪的轻哼声飘散在风里,他回过头,很快就走得不见踪影了,只余落花袅袅,荼蘼花事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