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怔住了,缭绕在耳畔的声音,无奈而深情,那样诚恳的撞击着她的心扉。心中涌出了浪潮般的情绪,那是甜蜜夹杂着感动和酸楚,让百里九歌失去言语。
修长如玉的五指缓缓梳到发梢,耳畔,是他温柔如水的轻语:“九歌,你听我说,月皇后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洛章华所说的俱是假话,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这一点我能够确定。”
“什么?”百里九歌两眼发怔的望着他,心中乱哄哄的。
他柔声道:“你还记得吗?之前在河洛的时候,那洛章华曾穿着薄纱来到驿宫。”
“我……记得。”傻傻的点头,不知道墨漓怎么提到那里去了。
“傻九歌。你想想,那时的她明明冻得难以忍受,又怎可能是体热异常?“
“啊?”百里九歌的心中顿的落下一道响雷。是啊!那时候自己是亲眼看见洛章华的模样,还上去将她踹飞的,她确实冻得嘴唇都发乌了!
这样说的话,那今日御医长为洛章华诊断出的阳气很重,又是怎么回事?
望着百里九歌困惑的表情,墨漓解释给她:“你忘了,洛章华的上司是谁了吗?”
“我记得,是廖昔萤——”倒抽一口气,这一瞬,百里九歌终于明白彻底了。
廖昔萤是阴阳家的蛊灵君,身上定是揣着各种各样的蛊虫。而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江湖上,确实有一种蛊虫,能将宿主的体温改变,产生阴阳二气颠倒的假象。
恍然大悟:“墨漓,你的意思是,廖昔萤给洛章华下了蛊,才把洛章华变成体热异常的?!”
“嗯……”顿了顿,又道:“也有可能,是洛章华自己管廖昔萤要了蛊虫,想要伪装成极阳之女。”
“为什么?她到底想怎样?”百里九歌激动的问道,果然洛章华没安好心,可自己之前却因着激动,被她骗得那样伤心失态……不禁喃喃:“墨漓,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神经太粗,要是能好好思考一下,就不会这么莽撞的跑到林子里来……”
一提到林子,方才被抛诸脑后的歌声一事,又迅速的回到了脑海中。百里九歌忙道:“我听到有人在林子里唱《谓我》,应该就是我们花谷七宿之一的勾魂娘子,我还看到了鬼医前辈!可是他们不愿意现身……”望向森林的深处,歌声已然不见,“我想,现在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幽月般的眸底聚了些莫测的碎光,墨漓眯了眯眼,温柔的笑了:“先不想了,他们罂粟谷的事,恐不是我们能插手的。等他们将事情了结,总有一日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但愿如此。百里九歌默默点了点头,一瞬的恍惚间,仿佛方才那冷艳而绝望的歌声再度降临在耳际,像是无形的手般,撕心裂肺……
她摇摇头,甩掉这份思绪,回眸大喇喇的笑了:“墨漓,这回我真是大错特错了,让你这样担心,我真该罚!”
“傻九歌,别说什么罚不罚的话。”他莫可奈何的笑了,“罚你,我舍不得,心疼都还来不及……罢了,先回去吧,你不要再受洛章华的困扰了,明白吗?”
“嗯,我明白。”点点头,由着墨漓揽住她的腰,将她收进鹤氅之中,带着她朝着森林外而去。
迷雾,依旧徜徉在林中,像是沉疴一般永远无法散去。
鬼蜮般的森林深处,女子一袭绝艳,摄魂媚骨的眸底闪着恸然无声的冷艳。这般的绝美惑人,让人脊背生凉,却宛如是带着剧毒的罂粟,有着致命的危险。
“雩儿……”
苍老残破的声音,带着三分丧气和七分疼惜,唤道:“雩儿,别再执念了。蓬莱的子民,还有你死去的家人,看着你日日只沉溺在复仇之中,是不会高兴的。”
女子静静的立着,乌发被风吹着卷住了旁边的枝条,扭曲成一个妖魅诡谲的姿态。
她冷艳的笑了起来:“师父总是觉得我累,既然心疼我,为什么从来都不教我武功和医术?就连应师兄那样怪脾气的人,都可以学得师父的真传,我又如何不能呢?”
“雩儿……”鬼医仰脸,只看到被风卷下的树叶乱坠如雨,酸意射眸,“老朽便是知道你执念深重,才不敢教你啊。可谁料世事难料,你竟从别人那里学了一身本事,唉……”
这一叹痛心疾首,余音融入了风声之中,尽是悲怆的呜咽。
他望着徒儿薄纸般的背影,而他的徒儿,冷艳的笑着,望着已经远去的两个人。
就这般良久无言,良久,良久……
荻花湖畔,薄雾已散。
墨漓揽着百里九歌,望见了远方从梁宫中驶来的马车。两人交换了神色,一同坐上了马车,回返梁宫。
回到宫中时,百里九歌才知道,原来自己之前冲出皇宫的时候将如初弄得动了胎气,而这事情本是不算严重的,可因着景承帝宠妻如命,一听此事,惊得赶紧将朝事托给韩丞相,急急赶赴凤殿去了。
是以,这会儿,百里九歌站在凤殿中,望着景承帝那黑沉的脸,只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索Xing道:“是我的错,要杀要剐随你了,反正不许为难墨漓。”
凤榻上的月如初忍俊不禁,拽了拽景承帝的袖口,凑到他耳畔说了什么,便让那张原本黑沉的无以复加的脸立刻恢复了正常颜色,还不怀好意的在月如初面颊上偷了个香,接着起身离殿,回前朝去了。
这让百里九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初到底和景承帝说了什么?
本来想问的,可是想想万一是什么夫妻秘话,问了不就会惹如初尴尬吗?算了算了就当不知道吧。
百里九歌小跑到凤榻前坐着,执了月如初的手,赧颜的笑起来:“你看我真是毛躁,如初,你没事了吧。”
“没什么的,别往心里去。”月如初娴静的笑了,睇一眼墨漓,笑意更深,“方才你那样癫狂的跑出宫去,世子知道的时候,那脸色倒真是……”
“好啦不说了!”百里九歌娇嗔着打断月如初的话,“我也知道是自己粗神经又让墨漓难办了,我总说着要改进,却总也改不彻底……不行,我不能气馁,一定要继续改进!”
听言,月如初掩唇而笑,眼底尽是温婉的笑意。
就在这时,有个宫婢急匆匆的跑进了凤殿,跪在凤榻下,说道:“皇后娘娘,那位洛姑娘她……她不见了!”
诡谲的气氛陡生。
百里九歌惊讶的问道:“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那位洛姑娘把伺候她的那几个宫婢都弄晕,然后人就没有了。”
没有了?这算是什么,畏罪潜逃吗?
百里九歌皱了皱眉,试着好好的想了想,还是难以想到洛章华到底是想干什么。不禁抿了抿唇,心口闷闷的不是滋味,唆了唆舌尖,尝到的也尽是苦涩的滋味。
原想着来到大梁见了极阳之女,墨漓的阴阳咒就可以解掉了。可到头来事情不但这样荒唐,还像是荻花湖畔那森林中的浓雾般,厚重的怎也望不到深处。
还有森林中勾魂娘子的凄艳歌声,那不愿现身的师徒二人……
为什么谜团总是如影随形?自己走到哪里,扑朔迷离的事情就跟到哪里,且还总是和蓬莱有关……
是不是自己与蓬莱,天生就有无法分割的关系呢?就像是朝都藏书阁里的那本书,书中关于蓬莱圣女荆流风的描绘,还有御鸟术,自己天生就会的御鸟术……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百里九歌硬生生的终结了思绪,这一瞬如从噩梦中惊醒,颈后凉意涔涔,脸上的血色也淡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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