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明媚的眸底,所有的酒意都散了,百里九歌全然清醒过来。
花谷七宿的姐妹们,虽然有好几个百里九歌都没有见过,但七花谷连成一脉,彼此间也必定要无条件相助的。那勾魂娘子,百里九歌就未曾见过,却知道她不会武功,是鬼医前辈的心头肉。难道鬼医前辈的离开真的是因为她?恐怕也只有她才能让鬼医前辈走得那样仓促!
担忧的情绪在心湖中化开,寸寸变浓,“但愿一切都顺利吧。”言至于此便抛开了杂念,不多想了,继续酗酒。
因着今日难得放松,百里九歌将前些日子在河洛的颠簸起落全都付诸酒水,一樽而尽,想到纷飞的桃花中殷烈火凄绝的笑容,再衔一樽入喉。
杯中溶着点滴往事,溶着山高水远,一樽又一樽,饮下这些过往,便是洒脱的直面将来。
有聚有散,才是人生不是?百里九歌深信,离别便是为了下一次重逢的,自己纵是不能超然于世外,却也能潇洒于红尘!
这日,百里九歌喝了个酩酊大醉,却是满足的不得了。因着景承帝有些话要与墨漓单独讲,月如初便招了贴身侍婢来,一起将百里九歌扶去了凤殿,接着又亲手熬了些醒酒汤过来,喂百里九歌喝下了。
嗯,好喝。
百里九歌在迷蒙间娇憨的嘀咕起来:“酒好喝,醒酒汤也好喝……”
月如初扶着她,令她靠在枕头上,一边娴熟的喂着她醒酒汤,一边说着:“你还知道这是醒酒汤呢,看来醉得不深。”
“那当然,海水不可斗量!我就是……嗝,海量!”
一语惹得殿内的侍婢们全都笑起来了,也只有这位世子妃,能将海水不可斗量和海量这两个词如此运用。
待喝完了醒酒汤,百里九歌伸了个懒腰,朝着床榻里挪了挪,拍着身边的位置,“如初,你也累了,今晚我就占着你的凤榻了,你匀一半给我……”说着说着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不行啊,我听墨漓说过我睡觉不乖的,万一我晚上乱踢,伤到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月如初笑意连连:“没关系的,哪有你说的那样严重。”
“我这不是担心嘛……罢了罢了,就当墨漓是瞎说的,不理他了,我今晚就和你一起睡吧。”
“好。”
月如初亲自整理床铺,帮着百里九歌换了衣服。正要为她盖被子时,不经意间瞥见了百里九歌的胳膊上有一道新伤。
月如初问道:“九歌,你的手臂上,是怎么受的伤?”
“啊?你说这里啊……”想了想,“想起来了,是我们来盛京的路上,在山里遇到了泥石流,然后我们一路飞奔下山,可能是在途中不小心被树枝刮伤的吧。不过这点小伤不用理会,反倒是那会儿忽然肚子好疼……”
“肚子疼?”月如初思忖了一会儿,问道:“是小腹抽痛吗?”
“你怎么知道?我还想着怎么月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会儿来了……”
百里九歌呢喃着,忽觉得一阵困倦袭来,眼前竟是铺天盖地的黑了下来。身子好沉,好想睡觉……
“唔……我睡了。”实在没法继续聊天了,就请原谅她在聊天中睡着吧,百里九歌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
她在临睡前想着:不过……说到那日的腹痛,明明就该是月事来了,可她晚上检查的时候又没有看见癸水的影子,难道是这个月不来月事了么?唔……好像上个月也没来,怎么搞的……
算了不管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先睡觉吧,还是睡觉重要……
双眼合拢了,悠长清浅的呼吸声很快便规律起来,百里九歌进入了梦境之中。
好久都没有睡过这样美滋滋的觉了,虽说百里九歌不挑床,可梁国的凤榻果然是难以形容的舒服,就连百里九歌翌日醒来伸懒腰的时候,都为自己全身上下无一丝酸疲而感到惊奇,心想着,景承帝为了能让爱妻好好睡着,真是没少花心血。
睡了一觉,酒醒了,有些思绪便止也止不住的翻腾起来。
望见暖和的阳光自那扇红木镂海棠花窗里照下,窗前坐着的月如初正在刺绣,那娴静婉约的姿态沁人心脾。百里九歌招呼:“如初,早啊,昨个儿我喝太多了,都没来得及问问你极阳之女的事。”
月如初浅笑着放下手中的绣品,稍理裙摆,起身而来,“前些日子有丐帮的兄弟来宫里探望我,我与他们聊起你来,就说到了解阴阳咒的事。我心想无风不起浪,这极阳之女一说应该是有迹可循,故此就与陛下商量了一番,派出不少人去打听消息,倒在盛京郊外的翠微山下找到一个村姑,自称体热异常,家人都避之不及弃她而去。”
“那她在哪里?”百里九歌撩了被子,衣服一披,就蹬上鞋跑到月如初身前,“如初,快带我去见她!”
这般心急,月如初又哪里会理解不了,嫣然笑劝:“我知道你焦急,所以着人备了些糕点,你填下肚子我们再去。”
“不用了,边走边吃就好!”百里九歌红袖一卷,两块栗糕就到手了。脸不洗头发不梳,拔腿就往外冲,现在没有任何事比墨漓重要!
月如初忙快步跟了上去,为百里九歌引路。
这一路上,百里九歌翘首以待着,只感到心脏跳得好快。
墨漓是不是很快就能解咒了呢?她发现自己连这个问题都无心去想,满脑子只有极阳之女,只想着下一瞬就能见到那人,求她救救墨漓。
一定可以的!
墨漓一定能够恢复正常体质的!
就这么惶惶不安的快步走着,花木、亭廊、汀步、石桥、来来往往的内侍宫婢……这一切都被极度的期待过滤掉了。眼前出现的每一座楼阁殿宇都能在百里九歌心头激起浪涛,是不是这一座房屋?极阳之女是不是就住在里面?
“九歌,到了。”
当听见这声音时,焦急的梦境惶惶然摇曳,百里九歌屏住呼吸,冲了进去。
人呢?
在哪里?
她左右望着,只看到三两个宫婢在收拾房间,擦着花瓶器具。百里九歌的蓦然闯入,引来了她们诧异而惊艳的视线。
“这里住着的人呢?”她急匆匆问道,对上宫婢们因着艳羡而愣神的脸。
“别看了,我也就是个女子而已,快告诉我这里住着的人在哪儿!”
宫婢们这才如梦初醒,“在……在楼上。”
红影瞬时掠过,百里九歌如疾风般跳上了楼梯,一步三个台阶,气喘吁吁的冲上去。
要到了,就要见到极阳之女了!
终于踏上了二楼,百里九歌近乎狂躁的四处梭巡,猛地瞅见小桌旁坐了个女子,这一刻心脏狠狠弹了两番,甚至不顾自己的惊呼将那女子吓到。
“姑娘!”
那女子确是被这冷不丁的呼喊吓得震了震,没有回头,却是直接起身迎了过来。
可就在她转脸的这一刻,入目的那张容颜,令百里九歌脚下的大步硬是戛然而止,前倾的身子就这么被扯了回来。
这个人……怎么可能?!
她惊呆了,不知道自己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石化。
极阳之女竟是这个人?
怎可能是她?!
怎会有这样的事?!
一种强烈的心理落差让百里九歌忽然觉得喉咙好难受。不,她不信,她不相信事情会这样离奇!
她转过脸,激动的问着:“如初,你确定是她吗?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