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百里九歌。”
“周世子妃百里九歌?”吴念念惊讶,那一对不食人间烟火的眸子,不染纤尘。
她喃喃:“念念听王爷提起了你,就这两天,他提起你很多次,弄得念念都有点搞不懂了,还在想王爷的心上人不是白蔷姑娘么,他为什么都不提白蔷姑娘呢……”
百里九歌哑然,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头怪异的感觉。只觉得这吴念念好像和自己差不多没心眼,想到什么便说了,实在难以相信她会将茶水泼在百里紫茹脸上!
想了想,百里九歌道:“我与殷浩宸是好朋友,连我也很吃惊你是从哪里来的,我这人喜欢管朋友的事,所以我想和你问清楚。”
吴念念沉默了片刻,眸底划过一抹怅惘,“我……其实我不是妓子……”她诉道:“前日我被人卖入青楼,被强逼着接客,我抵死不从,被他们鞭打,几乎绝望的想要咬舌自尽时,王爷忽然出现,说要为我赎身,还说从即日起我便是宸王妃……”
她起身,凝视着百里九歌的双眸,像是想急切的寻找答案,“周世子妃,其实我心里很害怕,因为王爷带我回府后告诉我说,给我宸王妃的位置就是要让我去整治他的侧妃。可是他的侧妃是奉国大将军的嫡女,而我只是个卑贱的平民,而且……而且我从没有整治过别人,光是今日将酒水泼在她的脸上,就让我觉得好难受好害怕,我……念念不知道往后还将如何自处……”
百里九歌咬唇无言,亦是心下怅然一片。殷浩宸就为了让百里紫茹日日委屈受气,才娶了吴念念回来吗?
可吴念念原本无辜,何况还似是个纯洁善良的人,殷浩宸,你又为何将如此重担包袱加诸在她的身心上?
百里九歌不能认同这样的做法。
启唇,正要安慰,可忽然,门竟然被推开了。
两个女子同时望了过去,只见进屋的人,恰恰便是殷浩宸。
他的脸色依旧是沉的如同磐石、冷的宛如冰窟里的寒气,却在看到百里九歌的一瞬间,转为吃惊,再化作满满的痛心和不甘。
百里九歌只是大咧一笑。殷浩宸,来得正好,她还正想找他问个清楚呢。
开门见山便问:“你憎恶百里紫茹是你的事,与吴念念有何关系,干什么将她拖下水!百里紫茹那般阴险毒辣,你这是打一开始就准备不顾吴念念的安危了吗?”
殷浩宸眼神一沉,犀利的视线射向吴念念,“本王已经告诫过你要安分守己,要是无法为本王所用,便自行回青楼去吧。”
吴念念恐惧的颤了颤,“王爷……”她跪了下去,柔顺而服帖的垂眸,“念念知错,请王爷责罚。”
见了这般场景,百里九歌的心口窜出一股闷气,嗤道:“殷浩宸,你到底是怎么了?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变得这般薄凉!”
薄凉……殷浩宸的眸中涌出了巨大的悲痛。这是多么残酷的词眼。
百里九歌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她平息了怒气,再言:“百里紫茹固然可恨,但你也不该Cao纵一个无辜的女子去给你当刀刃、当挡箭牌,没有人有资格决定别人是怎样的活法,哪怕你是高高在上的宸王也一样!”
“世子妃。”吴念念忽然举目。
百里九歌怎也没想到,吴念念竟会阻止她。
“世子妃,谢谢你,念念虽然很害怕,但是不会退缩,这是念念为了报答王爷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念念会把它做好的。”
百里九歌嗤道:“百里紫茹阴险歹毒,你又可有见识过?吴念念,你别这么莽撞的就往火坑里跳!”
吴念念微微怔了怔,垂眸不语了半晌,方道:“世子妃,其实,念念和你一样,都是下定决心后便百折不挠的人。”
“你?!”百里九歌惊讶的看着吴念念。
罢了吧,自己也不能强求于人!百里九歌只得道:“殷浩宸,既是你将吴念念置身于危险之中,便要保护她到底,我始终相信你不是个薄凉的人!”
言罢,身影一闪,从来时的那扇窗子飞了出去,宛如展翅的凤凰,投入在黑暗之中,唯余浮光掠影,摇曳不休。
殷浩宸难以自制的捂住心口,感觉到痛楚和血腥在朝着全身蔓延,身体有些僵硬。他废了很大力气才得以迈步,朝着窗户摇摇晃晃的走去,如失尽气力,艰难的合上了窗。
“王爷……”吴念念欲言又止。
“起来吧。”殷浩宸沉冷的说着。
吴念念起身,想了想还是要说出口的,但就在这时,有人推开了房门,竟是如雷电般瞬间到了殷浩宸的面前,行跪礼,仿佛擅闯洞房是完全无碍的事情。
殷浩宸一见到他,眼底顿时闪过了异光。这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前他命令此人安排可靠人等潜入周国,调查墨漓和周国之间有什么私下的接触。
看来,是已经调查出结果了。
沉冷的表情略微透露出几分喜色,眼底的异光犀利的像是鹰隼,殷浩宸瞥了吴念念一眼,“休息吧,本王今晚有要事处理,明日就按照本王今早说给你的做,不要让本王失望。”
吴念念忆起晨间殷浩宸和她说了,明日要如何整治百里紫茹……再思及百里九歌适才的话,吴念念心底一寒。
她下意识的捏紧脖子上的挂坠,在心中给自己鼓气,点了点头,道:“念念明白。”
“嗯。”殷浩宸懒得多说,双手负后,随着方才进屋的那名下属一起出了屋去。
挥袖,将门带上,凄寒月色在殷浩宸的眼底荡开冰冷的光晕。红色的喜袍下,铁拳紧握,就连唇角也勾出铁血的笑容。
周世子……他在心头默念:若你敢危及我大商千秋伟业,那么,必万死不足以平本王之愤!
就这么立在门楣之下,扑面的夜风似骤然增大了许多,瓦片上的露水被秋风吹落,惊起木叶萧萧,这天气看着竟像是要来一场夜雨。
再接着,当空一道闪电如银蛇飞舞,明晃晃的将苍蓝色夜空狠狠撕裂,银白色的裂痕触目惊心,也将昏黑的宸王府照得明如白日。
花园里,墨漓的锦缎忽然坠地。
这一幕被回来的百里九歌看见,怔了怔,没工夫理会这来得太不是时候的闪电,连忙跑了过去,捡起锦缎为墨漓重新戴上,一边担忧的薄斥起来:“你怎么忽然就走神了呢?把锦缎弄掉了会冻手的,你最受不得寒气了,怎也不小心一点。”
刚问完,百里九歌的动作就僵了,只因她从墨漓的双眸深处,读出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墨漓,你……怎么了?”
他皱了皱眉,默然片刻,柔和的笑了:“没什么,就是刚才那一瞬,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真是这样!百里九歌瞪大了眼睛,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墨漓,你平日里可不这么疑神疑鬼的,现在我们都过得好好的不是?哪有什么不祥的预感!我可不希望你自己吓自己!”
墨漓柔和的一笑:“没事,我们回去吧。”
“好。”她扶住墨漓,仰头见又一道闪电凄厉厉的划过,心知怕是有场暴风雨要来了,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并仍控制的步速,朝着宸王府外走去。
这一路走过,宸王府里很静很静,静的像是深夜的沙漠,丝毫没有大婚的氛围,而百里九歌也将其中的内情一五一十都说给了墨漓。
墨漓听罢,眉峰渐渐凝起,感受着宸王府的寂静,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安静便像极了他的处境——在宁静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不论那场暴风雨要掀起怎样恐怖的狂澜,他都必须度过惊涛骇浪,一直向前。
至于她……牵念的目光落在百里九歌的身上……墨漓真的已经不知道,是将她送回属于她的纯真世界,还是将她留在身边,共同面对风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