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百,传得添油加醋、会声会影,闹得朝都满城风雨,各式各样的言论都有。甚至有人将之前殷浩宸与百里九歌一起大醉在青楼的事情拿出来,一并评说,不啻于是将一杯墨汁泼在殷浩宸脸上。
原本顶天立地的高大形象,就因着这件事,在朝都百姓的心中缩减了一大截。而百里紫茹,却用她那楚楚可怜的泪水和孝顺的说辞,换来了百姓们的同情,成功成为一名百姓们急于维护的弱者。
舆论滔天,再加之百里青萍带着母亲和妹妹,捧着那张斑驳的床单,在殷浩宜的面前哭哭啼啼……殷浩宜终于下了圣旨,让殷浩宸三日之后迎娶百里紫茹入府为妃,不得违抗。
宸王府内,接下圣旨的殷浩宸,不等传令的大内总管离府,便当着他们的面,怒摔圣旨,强烈的怒气和内力化作寒风,将大内总管等人吹得心中发凉,赶紧退下。
宸王府的管家连忙走上来,捡起圣旨就扔进了火盆子里,却也心知肚明,如此做也只能是让王爷眼不见心为净,但那百里紫茹,还是必须得娶。
管家毕竟是在宸王府当差几十年了,对殷浩宸的了解,不说有十分也起码有八分。
管家疑惑道:“街坊上的那些传闻,我始终无法相信。王爷,您不是那样的人啊!”
这会儿殷浩宸正坐在一张蟠了飞鹰的梨花木椅上,粗糙的大手,在椅子扶手上抠出深深的痕迹。
满厅波荡的内力,渐渐敛下。殷浩宸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平息下情绪,沉沉道:“本王算是明白,当初她们是如何陷害九歌失节的了。若是那时,本王没有退婚的话……没想到一念之差,竟导致今日这样的局面。”
管家细细回味殷浩宸的话,渐渐明白了,皱了皱眉,“王爷,不管怎么说,皇命不可违。王爷纵是吃了哑巴亏,也得娶那百里家的四小姐。至于娶回来后怎么待她,还不是王爷您说了算吗?”
殷浩宸眉峰紧锁。
管家想了想,又言:“再讲了,圣旨上只说要王爷您迎娶百里家四小姐为妃,又没说一定是正妃。王爷就是让她当侧妃,奉国将军府也没话说。”
殷浩宸的眸中划过痛苦之色,疲惫的叹息:“侧妃又如何?正妃的位置就算留出,也是空悬无主。本王对九歌的情意,只是个枉然的笑话……”
心痛万分,他挫败的转眸,透过窗棱,望着外头花园里不修边幅的秋菊,竟是长得灿烂放肆,极尽刺眼。
可是看着看着,冷不丁的,一个念头出现在殷浩宸的脑海中。目光顿时就沉下去,冷冽逼人,犀利无比。
只见殷浩宸的唇角勾起了冷笑的弧度,他起身,长袖一摆,下令:“管家,你准备笔墨,本王这就亲自给宫里回书一封,禀告皇兄,那百里紫茹,本王就娶为侧妃。但本王要在九月二十五日的大婚之日,一并迎娶正妃入府。”
听言,管家疑惑。王爷所恋之人他是知道的,便是周世子妃百里九歌,可她既已嫁人,王爷又为何说要将她娶进来?
管家不知道殷浩宸的想法,暂不多问,连忙准备了笔墨纸砚。
殷浩宸也不耽搁,提笔便写,那一个个犀利冷峻的字浮现,脑海中,已是波涛汹涌,掀起了能将所有船只都倾覆的惊涛骇浪。
百里紫茹……他殷浩宸,定会要让她付出代价!
关于殷浩宸大婚之事,很快被传遍在朝都的每个角落,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殷浩宸即将正侧妃一起迎娶的事情。
对此,男人艳羡这般齐人之福,女人则痛心正侧妃的位置都被占了。
而相较于此,大家更关注的则是,即将成为宸王正妃的那个女人,平日都躲在芳菲馆不怎么露面,据说美貌冠绝天下无人能及,若不亲眼看上一番定会后悔……是以,九月二十五日的大婚之日,宸王府外,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相邻的八条街道也排满了人,几乎半城的百姓都围到了宸王府这里。
一条拥挤的街道上,描着昙花的雪白锦缎马车,在以蜗牛般的速度艰难的前行,负责驾车的御风一张脸冷的像是冰块,心下无语。
但车厢内的百里九歌,从出门开始一颗心就像是被无形的魔抓揪住了,七上八下,而随着愈加靠近宸王府,她的心也被揪得更紧。
殷浩宸,竟要大婚了……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她记得自己刚得知时,差点弄掉了手中端着的饭菜。那一刻,她甚至以为殷浩宸是为了使他自己忘记她,才忍痛做下这个残酷的决定。
但听了御雷的叙述后,百里九歌意识到,这分明是百里紫茹联合母亲和姐姐弄出来的诡计,竟然为了嫁给殷浩宸,无所不用其极。
再接着,另一件事,令百里九歌更为在意。殷浩宸要同时迎娶正妃这又是怎么回事?虽然全朝都的人都在说,正妃就是画仙子白蔷,可百里九歌却是知道内情的。
殷浩宸他,难道还弄一个假的白蔷不成?
还是……他找人给白蔷作替身?
想不出来,百里九歌却禁不住窜上全身的疑惑,彷如重重迷雾,说不清是隐藏着惊喜还是危机。
这一路堵得厉害,时间不断的流逝,百里九歌感受到的是满满的紧张和疑惑。
墨漓握紧了她的手,幽月般的眸中,倒影着车厢内那静静盛开的几盆昙花,在眸底的碎光中浅浅摇曳,深不可测。
花费了良久,直到日暮西沉之时,马车才走到了宸王府的门口。
这会儿大多数宾客已然到了,就站在街道两边。
百里九歌扶着墨漓下车,刚站定时,便听得另一条街上敲锣打鼓,远远的还能看见喜庆的队伍举着“喜”字大牌,走在前头的人那唢呐声吹得响亮无比,俨然是新娘的队伍到了。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涌动,让出道路,让送亲队伍通行,议论着到底是哪一位新娘。
待队伍近了,众人才看清,原来那竟是两股送亲的队伍,扛着两顶朱红软轿,赶在一起过来了。这下立刻就有人开始起哄,让两位新娘都将真颜露出来,给大家伙瞧瞧是怎样的花容月貌。
就在这时,宸王府门口,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里走出。
殷浩宸双手负后,那刀雕般的轮廓,沉冷的宛如雪水所洗涤而出,与这张灯结彩的日子像是两个极端。
“殷浩宸?”百里九歌蓦然发现了他,不由的惊呼。
这一声唤,穿过影影绰绰,如残酷的凿子,狠狠凿开了殷浩宸的心墙。
他多想拉住她的手,拉着她拜天地、结永好。然而,现在的他,只怕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了。
艰难的收回目光,殷浩宸在众人的注视与喝彩之下,走向送亲的队伍。
这会儿轿子都已经落下了,很显然两位新娘都在等着殷浩宸进行踢轿门的工序。众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瞧着,不断窃窃私语,猜测殷浩宸要先将哪一位新娘迎出轿子。
只见殷浩宸毫无犹豫的走向其中一顶轿子,停在轿门前,不耐的踢了下,冷冷道:“下轿吧。”
这态度瞬间惊住了众人。敢情宸王殿下对娶亲压根就没诚意?
就连百里九歌也愕然了。那轿子里的是百里紫茹吗?要不然殷浩宸怎会如此态度生冷……
只见那轿帘被掀开了,拈住帘子的,是女子的一段小臂,竟是白皙的宛如冰雪铸就的璧玉,纤细似柳枝,柔软似浅月。那修剪圆润的贝甲上涂得是藕荷色的蔻丹,不浓不艳不清不雅,却偏生的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竟有着让人放松平静的魔力。
可惜白璧微瑕,那女子的左臂上,竟有一道明显烧伤的痕迹。
百里九歌微惊。这人不是百里紫茹!那烧伤的痕迹,百里紫茹是没有的。这么说来,她便是殷浩宸要娶的正妃?
可殷浩宸适才对她那是什么态度……殷浩宸,他到底在盘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