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从对面的坐席跑了过来,一把抢走了顾怜手中的茜色木芙蓉。
宾客哗然。
顾怜怔住。
百里九歌也愣了。子祈……这是要干嘛?
夺了花的正是子祈,理直气壮的,转身就走,边走还边抱怨:“你们都吵什么吵啊,烦死了!得了花就光顾着开心吗?竟是都没人发现容仪没分到花呢!”
她蹦蹦跳跳的窜回了位置上,把夺来的花给了容仪,噼里啪啦的说:“这么漂亮的花,就应该也给容仪一朵嘛,她可是右相府的小姐好不好?”
故意对着顾怜做了个鬼脸,“那位姐姐,你还有别的颜色的花吗?多给容仪几朵玩玩,颜色多了更热闹!”
顾怜脸色全白。
宾客们目瞪口呆。
而容右相,又差一点翻过去。他在两个侧室的搀扶下,好不容易坐稳了,赶紧咳嗽着圆场:“子……子祈姑娘,你要是想要花,后院里种的有。”他现在只想把这个疯丫头赶出去!
偏偏子祈白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啊大伯,我忽然又不想找了,就和容仪先玩着这个吧!”
容右相终于忍不住,仰倒在椅背上。
容微君无语扶额……容家,是上辈子集体欠了子祈的钱吗?不过转念一想,便心如明镜的笑了笑。子祈啊子祈,也不单是个捣蛋鬼嘛,偶尔还是能有点正面作用的。就像这次,化解了墨漓和九歌的处境不是?
顾怜嗡着唇,几近说不出话来:“你……你……你竟然……”
“我竟然怎么啦?”子祈叉腰,吐着舌头哼道:“要没什么事找我就别喊我啦,我还要和容仪一起玩呢!”
“你……”顾怜恼羞成怒,花篮被狠狠的砸在墨漓桌前。
她强忍住泪水,抽泣着跑走,夺门而出,远远的,传来止也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顾怜!”百里九歌站起身来,就要追出去,却被墨漓拉住了手。
她一怔,心中如摔碎了似的难受,只觉得和顾怜之间的这个结,越来越纠葛。剪不断,理还乱,微微一想就令她懊恼而自责,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
却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墨漓的咳嗽声。
百里九歌惊觉,连忙坐了下来,掺住墨漓,关切的问着:“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咳咳……”墨漓轻咳着,眉头拧着,笑言:“可能是屋中有些闷,若出去透气,应该会好些。”
“那我扶你出去!”百里九歌脱口而出,小心的掺着墨漓,扶着他起身,想了想又对在场的宾客们说道:“墨漓不太舒服,我陪他去后花园透透气,各位请继续,失陪了!”
就这样扶着他,徐徐走了出去,当经过殷浩宸的身前时,百里九歌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一刻,他眼底的沉痛和悲戚,像是锤子狠狠砸在了百里九歌的心口,撞得她痛心愧疚,别过目光。
出了大厅,在那些华丽宫灯的照耀下,百里九歌小心的看着路,扶着墨漓,从石子小径上走过。
因着她从前来过容府好几回,因而知道通往后花园的捷径,想来,那里的空气应该会好很多吧。
这样想着,便没有注意到,墨漓虚弱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了。
徐徐夜风吹着两人的衣袂鬓角,也将一种甜香的气息送来,百里九歌一下子就嗅出,那是桂花的香气。
“九歌,我们去那边吧。”墨漓指了指桂花香传来的方向。
百里九歌点点头,“好。”扶着他过去。
他们走到了一方水池,墨漓清楚的记得,上次就是在这里,遇见顾怜,甚至见顾怜落水……思及此处,眸色不着痕迹的暗了暗,再望向百里九歌时,优柔的宛如落花。
“九歌……”
“啊?”她傻傻的眨眨眼,“墨漓,你好像不难受了呢。”
墨漓笑答:“原本就不是真难受,只是想和你出来走走,说说话,便装病诳他们的。”
竟是这样!
百里九歌愣了愣,脸一下子就红了。“好吧……”原来墨漓是想和她独处啊,这个认知,令她心下喜悦,如吃了蜜糖。
可是……“可是墨漓,我觉得刚才在席上,你好像没吃多少饭菜呢,不饿吗?”
墨漓失笑:“饿什么,光是喝茶都喝饱了。右相府的饭菜,比起你做的,实在差了太多。”
百里九歌一听,忍不住朗笑起来:“你竟然和我师父还有孤雁成了一副模样,被我把胃口养刁了!尤其是孤雁,最喜欢我做的莲叶羹,他每次外出回来,都和我抱怨说,外面的莲叶羹做得跟泔水一样,比起我做的,实在差了太多!”
她说着,却因想到了孤雁,明朗的神色迅速黯淡下来。
百里九歌有些低落的喃喃:“孤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照你说的,御影已经找到他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可能孤雁受的伤很重吧……还有顾怜……”
她不由遥望起头顶的明月,“顾怜和我,原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的,现在竟成了这样。千里婵娟依旧,周遭,却早已物是人非。”
墨漓心疼的望着她,轻轻浅叹,将百里九歌揽入怀里,疼惜的哄着:“先别想了,再难解决的事情,也终是有转机的,不要让自己不开心。”
“嗯……”她轻轻呢喃,在墨漓的怀里,点点头。
夜风微凉,香甜的桂枝香萦绕在身侧。百里九歌本是闭了眼睛,静静的感受墨漓的怀抱,却冷不丁的听他问道:“你那日晚,为何要与宸王去芳菲馆喝得酩酊大醉?”
百里九歌一怔,离开了墨漓的怀抱,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和墨漓说。
便道:“那天下午我去找殷浩宸了,见他为情所苦,一不忍心,我就把人皮面具摘了给他看。”
墨漓眼神一变,看得百里九歌有些赧颜。
“我……我也是当时想摘就摘嘛,于是就和殷浩宸说实话了!他深受打击,想借酒消愁,就想让我陪他去芳菲馆,不醉不归。我心中是将他当作朋友的,朋友的邀请,我又怎会拒绝?于是就大喝去了……”
说着说着,脸红了一大片,抬眼问道:“墨漓,那晚上我喝醉了,依稀记得对你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墨漓,你不怪我吗?”
他摇摇头,温柔怜惜的轻语:“怪你做什么?用句俗点的话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会误会我,这其中也有我的原因。毕竟,你我之间的不同点太多,矛盾摩擦在所难免。”
“我知道。”百里九歌道:“但我相信,只要我们两个能够多沟通、多倾听对方,遇事多商量,渐渐的,应该就能越来越默契,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想法。”
“嗯……”墨漓温柔的笑了笑,拉过百里九歌的手,轻轻摩挲着,一边问:“手怎么这么凉?刚才在席间,见你饮酒了,还以为双手会暖起来。”
“暖不起来啊,都被顾怜吓冷了。”
百里九歌嘟嚷着说了实话,这会儿不知怎么,忽然有点馋酒了,笑道:“要是现在有酒的话就好了,正好应着这里的气氛,我敬上三杯。”
“九歌是要敬给谁呢?”柔声问着。
百里九歌想也不想就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第一杯敬良辰美景!第二杯敬朗月清风!”
“第三杯呢?”
“第三杯,敬……”脑中闪过什么,脸一下子红了。
这反倒让墨漓来了兴致,追问起来:“敬什么,九歌,怎么不说话了?”
“敬……敬……”
“什么?”
脸红不堪,索Xing喊道:“敬……敬我相公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