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左博云却一直处于震惊的状态,他难以置信地笑道,“你说的这么详细,就好像,就好像你住在这里一样?”
夕蓝眼眸散发着淡淡琥珀色的光芒,望向凤鸣宫,目光幽远,曾经在这里,让她痛彻心扉,怎么能不熟悉?
“殿下,我想去你那边瞧瞧,你欢迎吗?”夕蓝眉眼弯弯。
夕蓝笑起来很可爱,可她时常露出耐人寻味的眼神,这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左博云望着她,笑得宠溺,“好。”
将军阁简洁大方,不像是苍恒宫那么华而无实,记得,苍越帝是因为亏欠这个儿子,但又不想世人知道有这么一个私生子,才特别允若在宫里建一个将军阁,对外称是因为需要保护皇家,左将军天天
出宫不方便,建的,跟各位皇子有同等待遇
一踏进将军阁,就好像是进了一个迷宫似的藏书阁,满是书卷气息,正殿两侧摆了两排书架,依次往后推,全都是书架,直摆到内殿门前。
宫里曾经有那样一个戏说,“苍云书共万万册,将军阁里有万册。”
这当然是夕蓝前世的记忆,不过她从前可从没进过将军阁。
将军阁的宫女太监很少,只是留下几个做日常洒扫的,左博云最喜欢清静,不愿意被那么多人打扰。
“请进吧。”左博云向夕蓝做请的手势。
夕蓝含笑走进去,环望四周,不禁回头一笑,“左将军,你平常都睡在哪里?”
左博云一头雾水地看着夕蓝。
夕蓝笑得好看,“你该不会是看书看累了,就以书为床为被,睡在这儿吧。”
左博云失笑,尴尬地没说出话来。
夕蓝看了看这里面的陈设,径直走向窗边的那个四方的大书桌。
书桌上只摞了两摞折子,一摞是左博云批示过的,还有一摞是没有看过的,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整齐大方。
夕蓝毫不避讳,拿起折子向左博云晃了晃,“我可以看吗?”
左博云儒雅一笑,“如果你想看就看吧,也不是什么机密要事。”
夕蓝翻开后,认真看了一遍,这才合起来放回原处,她对站在一旁的冬儿香雪说道,“你们不想看看宫里的小厨房长什么样吗?快去拜师学艺吧,等会儿记得端来些好吃的。”
冬儿一听,当即拜谢,拉着香雪就走了。
偌大的宫殿静幽幽的,只有夕蓝和左博云两个人。
夕蓝望着那几排书架,倏然开口,打破沉默,“左将军,自苍云吞并紫蓝之后,天下两分,苍云和云雪两国,这两国素来不相干涉,所以最要紧的就是各国的内政,你说对吗?”
左博云眼中透着些思索的意味,他含笑点头,“你说的对。”他走到书桌旁,和夕蓝面对面。
夕蓝勾起笑容,“现在苍云的局势,也算得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也就明说了,你也知道,圣上他活不过年末。”
左博云惊骇不已,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夕蓝怎么敢直接说出来?
夕蓝了然一笑,颔首道,“左将军不必慌张,周围又没有别人在,你不会告发我的。”她的手指在那些黄灿灿的折子上敲了敲,缓缓道,“圣上早就说要立你为太子,不出这个月,圣上就会昭告天下,可那时,免不了会有一场天翻地覆的折腾,你和四皇子之间的战争,不想开始也要被有野心的臣子们硬推着开始了。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呢?”
左博云怔了怔,苦苦笑道,“我,我能如何?我怎么可以和皇兄争?我们是兄弟,如果他想要,给他就好。”
夕蓝突然有些怜悯左博云,左博云一颗仁爱之心,不愿伤人,可孟之吾这个兄长就非要铲除他,不留后患。
夕蓝摇摇头,眼神中透着坚定,“左将军,这不是你不想争就可以不争的。你代表的是圣上的天威,你身后的是孟氏皇族旧部势力,他们怎么能让自己多年打下的根基拱手让给那些新势力?你知道的,新势力指的就是支持四皇子的太子!”
左博云带着些琢磨的意思看着夕蓝,“你和太子……”
夕蓝挑眉,“我和太子什么关系都没有,左将军想想便知,我父亲与太子是朝中两大丞相,圣上设太子右相的目的就是为了相互牵制,我们两家怎么可能交好?”她的双眼清澈,望着左博云,“四皇子有太子的支持,可我父亲,实际上是支持你的,左将军何不把握住机会?”
左博云只是望着夕蓝,微微皱起的眉头,流露出凄哀的神色。
夕蓝继续道,“太子已经将所有兵权收归他手,一旦兵临城下,四皇子占据了有利地位,你认为他会放过你吗?你认为孟氏旧部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夕蓝几近于诱导的说,“左将军,这是大势所趋,顺势才能生存下去。”
左博云一直不变的淡然眼神,眼中的水光突然闪了闪,噙起一丝笑容。
夕蓝也觉得自己太过心急,是不是吓到左博云了?她缓缓笑道,“左将军,你知道我从生下来就低人一等,庶出女儿,怎么也上不了台面,我幼时就羡慕大姐,受众人宠爱,应有尽有,可我有的只是无尽的孤苦,所以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站在最高处,成为人上人……”
左博云淡然笑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夕蓝神情无比认真,“左将军对夕蓝的心意,夕蓝不是不知道,可我不敢接下,因为我不敢肯定,左将军是不是那万众瞩目的一个……”
左博云一怔,随即淡淡笑开,他声音清冽如山泉,“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坐上那至尊的帝位,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什么也不顾?”
夕蓝忍下心中苦涩,嫣然一笑,“如果左将军不嫌弃夕蓝的话,夕蓝愿意陪你走的更远,走的更高。”
左博云默然,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背转过去,背对夕蓝。
良久,左博云的声音才传到夕蓝耳朵里。
“我早就说过,皇位,如果那是你想要让我做的,我会尽力去争取……”
夕蓝身形一晃,双手赶忙扶住了桌子,她唇角努了努,笑不出来,笑得难看。
她这个狠毒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左博云又做了什么。
接连几天,夕蓝都在宫中,陪在左博云身边处理公文,将军阁就如同金屋藏娇一样,宫里人好像都知道夕蓝的存在,可没人敢议论。
万春宫里,花贵妃坐在床边,给苍越帝喂着汤药。
“这几天,夕蓝郡主一直在宫里,在左将军的宫里。”花贵妃轻轻吹着热汤药,一边说着。
苍越帝的皮肤全部松弛,两个眼窝深深凹陷,像是一具干尸一样,花贵妃每每看了都要背过身子哭一会儿,可她仍然不离不弃,喂饭喂药,从不假于人手。
苍越帝声音沙哑虚浮,“呵,呵,好,好啊……”他望着天花板,两眼露出欣慰的神色。
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的吗?夕蓝,还是没有让他失望……
花贵妃轻声抽泣,哭着笑道,“圣上,许是左将军的好事将近了,您快将身子养好,这喜事,怎么能少了您呢……”
苍越帝抬起树皮一样的手,他痴痴地望着娇美年轻的花贵妃,想到这么些年,花贵妃交横跋扈却不离不弃,夕蓝说得对,花贵妃才是真正陪在身边的知心人。
那紫月,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想得,碰不得。
“柔儿……朕是不是亏待你了……”苍越帝沧桑的声音响起,一声一声好像在人的皮肤上剌开一道又一道口子。
花贵妃泫然,握住苍越帝的手,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圣上,柔儿不苦,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折寿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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