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眉问道:“我只怕日后天授帝知道真相,会恼羞成怒……”
“他恼什么?”出岫笑回,“最开始,我说要将北宣的漕运权给他,是他自己多疑,非要换成南熙漕运权……如此一来,日后是亏是赚,这个哑巴亏他也唯有自己吃了。”
“嫂嫂!你这招实在是妙啊!”云羡目中满是赞许之色,连连点头赞道,“昨夜咱们商量一宿,只说是将南熙漕运权给他,可没想出这么个法子啊!”
“我是向母亲学的。”出岫没多解释个中因由,只笑道,“天授帝既然自行开口,日后南熙漕运经营如何,都与云氏无关了。咱们就一口咬定从前是赚钱的生意,倘若在他手里赔了,那便是朝廷经营不善。”
“对!对!就是朝廷经营不善!”云羡立刻附和。
出岫亦是掩面而笑,想了想,提醒云羡道:“你也莫要得意忘形,以防天授帝派人查账……还是快把近十年的南熙漕运重新做一遍账目,务求年年利润盈满,咱们才能毫无疏漏。”
云羡“哎呀”一声,立刻拍了拍额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还是嫂嫂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做账,我亲自做!”
出岫笑盈盈地点头,不忘嘱咐道:“不急,三个月内做出来即可,别忘了将账目做旧,不要让天授帝看出破绽。”
“嫂嫂放心!”云羡很是自信地笑道,“论权术论带兵,无人能及天授帝;论做生意做账目,谁能比得上咱们?何况是我亲自出马,保管连神仙也看不出半点破绽!”只要一想起天授帝如此上钩,云羡便觉得心中大快。
可出岫却还有自己的计较,转而叹道:“我倒是希望,最后天授帝经营不下去,能将南熙漕运权再还给咱们。毕竟是云氏手上几百年的老生意,虽然赚得不多,但我舍不得就此扔了。”
“嫂嫂别舍不得。”云羡开口劝慰,“昨夜咱们不是仔细估算过了?南熙境内一百二十条河道,有将近二十条容易泛洪;三十八条道窄水浅;还有十几条处于多雨的房州、曲州,不宜水上行船;遑论姜地境内的三条河道,屡屡遭到姜族人劫船,几乎已经废弃……”
话到此处,云羡顿了顿,再道:“其实这桩生意舍了就舍了,留下也是如同鸡肋,赚的银钱还不够费精力的。再者言,咱们同周边的渔民、道上的朋友都是老关系,即便天授帝想将南熙漕运收归己有,短期内也未必能收服人心。”
这些道理出岫又怎会不知?只是知道归知道,舍得归舍得。她抿唇笑了笑,回叹:“但我的确舍不得,你就当我小气吧!经营几百年,总是得益不少,虽没赚到什么钱,但也因此交了不少朋友,这些总不是假的。”
“这您又何必担心!真是杞人忧天!”云羡朗声再笑,“道上的朋友自有竹影联系着,您还怕他们不领云氏的情了?”
说着云羡已看向竹影,示意他表态。后者立刻接话,对出岫道:“夫人放心,这些关系都牢靠着呢!天授帝必然不晓得内情。”
“是啊!天授帝毕竟不是生意人,因而他也不明白做生意的诀窍——诚信和客源固然重要,但也少不得方方面面打点好。这可不比他带兵打仗轻松!”云羡说到此处时,言语之中也颇为自豪。
出岫看出来了,纵使云羡是庶出,纵使他与太夫人有心结,纵使他并非云氏的掌舵人,但自始至终,他都以这个姓氏为傲。
而这已足够令出岫放心。只要云羡的心还在云府,只要太夫人和他都以云氏为重,这个家就不会散。
“来京州的事皆已办妥,我打算尽快返回烟岚城。这里的一切,都交由三爷费心了。”如今出岫对云羡也很是放心。
“这么快就回去?”云羡颇为惊讶,又想起竹影不是外人,便直接问道,“那您不再去威远侯府了?”
“我去只会添乱。”出岫也不避讳谈起沈予,“如今这情况,让他自行解决吧,我得回府准备承儿的婚事了。”
“好歹也和威远侯说一声再走。”竹影亦道,“您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彼此总会留下心结。”
出岫轻轻叹了口气:“哪有什么心结不心结,如今想容这样子,我若再去掺和,只会让他更加烦恼。况且,若提前告诉他,我便走不了了。”
“您不再见他一面?”竹影再问。
“早晚会见到,承儿成婚的时候,他和想容都得回来。”与竹影说完,出岫又对云羡道:“至于威远侯府那边,还请三爷能帮则帮。”
“嫂嫂放心。”云羡干脆地点头,迟疑一瞬,又劝道,“您留下一言半语吧,若是威远侯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出岫明白云羡是一番好意,又想起沈予的火暴脾气,也唯恐自己不告而别,会惹他伤心。可要说些什么呢?出岫想了又想,走到案前,研墨写下“三年”二字,转交云羡:“若他问起我为何不告而别,你便将这字条交给他。”
这次来京州,办妥了几件大事,又见淡心过得不错,出岫也算了却几桩心愿。唯有沈予……可,在沈予安置好云想容之前,她的原则,她的道德,她的身份,都不允许她在此时与沈予亲近。
不见他,并不是放弃他,而是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相信他们终会携手渡过所有难关,虽然,彼此分隔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