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虽然昏迷着,表情却含带满足的笑意,好像他只是陷入了一场美梦之中。竹影能想象方才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明白,此事绝不能再让任何人知晓。好在竹影统领暗卫多年,刀伤枪伤见过无数,也知道该如何处理伤口。他简单地为沈予包扎之后,又与出岫合力替沈予穿上衣服,小心翼翼地将他抬到隔壁屋子里。“再深一寸,再偏一毫,他必死无疑。”竹影很是庆幸地叹道。出岫朱唇微翕,却哑然于这凝滞惶恐的气氛中,不知该如何接话。直到确定了沈予没有性命之忧,竹影才吩咐护院们冒雨去请大夫。对外只说是知言轩进了刺客,沈予不慎在此受了伤。而出岫,则赶在此时将染血的床单被褥全部烧毁,连带那件被沈予撕碎的烟纱罗裙也不能幸免。细碎的火星在檐廊下忽明忽灭,与外头的暴雨比对鲜明。看着面前一盆子火灰,出岫心中的惊慌失措终于克制不住,一鼓作气宣泄而出。清泪尽,飞灰起。无人能够想到,此刻这个满身泥泞、浑身湿透、跪坐在一盆黑灰前埋首低泣的狼狈女人,竟会是传说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出岫夫人。好在,大夫来得及时,诊断过后也说沈予没有性命之忧。至此,沈予在知言轩遇刺的事终于惊动了府内众人,为了避嫌,竹影劝说出岫回到寝闺之内,他则与云逢等人轮流守着沈予。
淡心作为出岫的大丫鬟,此时也从睡梦中被叫醒,她听信了竹影对外宣布的说辞,匆匆穿戴好衣饰冒雨前来探望沈予。竹影挡着没让她进去,只吩咐她去服侍出岫沐浴涤发,淡心一句话没问,麻利地烧了热水,为出岫洗去一身狼狈。
榻上的被褥已被换过新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腥甜的气息。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出岫沐浴过后,和衣躺在床榻之上,只要合上双眸,眼前便会浮现出方才的一幕幕。沈予的强势、深情、撩拨、挑逗……一直到最后的威胁、质问、剖白、昏迷……漆黑夜色里,每个情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永生难忘。如此一直熬到翌日清晨,丫鬟来报,说是沈予醒了。出岫一个翻身下了床,穿上绣鞋便往隔壁屋子里去,此时此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风言风语,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她便于心足矣。
出岫匆忙赶到沈予榻前,入眼便是一张苍白但又难掩英挺的面容。他上半身赤裸在被褥之外,从右肩开始被一条绷带斜压包扎,绕过左臂腋下将他半个胸膛都裹在其内,而胸膛左侧的心口位置,绷带依旧见红。
看到出岫前来,沈予勉强笑了笑,伸出右手想要触碰她。这一次,出岫没有拒绝,她轻轻坐在榻前的椅子上,主动将柔荑放在他手掌之内,任由他紧紧握住。
因为失血过多,沈予向来温热的掌心变得微凉。但无妨,这一次出岫的手心是热的,换成她来为他传递温暖。
竹影识趣地将下人们都赶了出去,自己也守在门外。直至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出岫才真正地垂下眼泪,伏在沈予的枕畔失声痛哭。
那泪水之中,有害怕,有担忧,有后悔,有自责……种种情绪交织,令沈予心疼得难受。他轻轻握住掌中那娇软的柔荑,虚弱地笑道:“哭什么,我可高兴坏了……昨夜你答应过的事,不能反悔!”
“好,不反悔。”出岫哭了半晌才抬眸拭泪,昨夜险些失去沈予的惊慌再次占据心头,令她不禁斥道:“你疯了!竟往自己心口上戳刀子。”
“若不戳这一回,你如何能接受我?”沈予轻咳一声,英俊的面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晗初,我如今就是死了也值得!”然而说完他又后悔了,便一口推翻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不!我还不能死!有了你,我怎么舍得去死!”
出岫更不知该如何接话,唯有死死咬着下唇,良久才道:“你先养好伤,别的事以后再说。”
沈予面上立刻浮起一丝紧张:“你想反悔?”出岫缓缓摇头:“经过昨夜,你还会给我反悔的余地吗?但我需要时间,眼下不行。”
“有你这句话,多久我也等得起。”沈予笑了笑,面上虽憔悴,却掩饰不住目光中的那份狂喜,“晗初,我觉得像在做梦。”
“那也是场噩梦。”出岫被逗得破涕为笑,反手覆在他手背之上:“认识我之后,你就一直厄运不断,也一直被我连累着。”
“我心甘情愿。”沈予轻轻抚上胸前的伤口,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想等到承儿大婚,还是想等到南北统一?”
“都有。”出岫很安慰,沈予懂得她的难处。她的确需要时间好好安顿云府上下,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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