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伤痕,看似正常死亡。
甘甜甜打眼从头扫到脚,眼神里像是带着把锋利的小刀,已经在意识中自觉行动起来。
教授平淡无奇的嗓音毫无起伏感,反倒是激起了不少人的鸡皮疙瘩:“第一步,我们需要将背部皮肤分离至颈部……”
一刀下去,皮肤还未被撕开多少,被福尔马林泡过的皮肤有些硬,翻开的皮肤翘着刀口,像是开了半扇的窗户一样,看似强悍牛逼傲气的玛尔缇娜白眼一翻,无声地晕了过去……
全体师生低头行注目礼:“……”
教授司空见惯地拨打了内线,让医院里的值班医生上来把人带走,扔下手机后,重新戴上了手套,淡定地继续第二刀。
“第二刀,在枕骨下方进刀,切断头发,撕下头皮……”
然而,第二刀下去,室内一片寂静,刀口划过头皮的轻微声响瞬间像是被放大了一般,头皮翻开到一半,身高一米九的乔托“唧”了一声,身子猛地一抖,两只眼珠不自觉地挤在内眼角,形成一个明显的斗鸡眼,身体缓缓滑了下去……
他临倒还正好砸在甘甜甜身上,带得她一个踉跄。甘甜甜顿时哭笑不得,维奥拉捂着额头不忍直视地叹了一句:“我的上帝啊。”
他们小组一次就阵亡了俩,前途堪忧。
教授无奈,只好放下了解剖刀,摘了手套,继续打电话:“您好,麻烦您,再多来两个人,又晕倒了一个……”
教授说完顿了顿,抬头对着下面的一众学生,未雨绸缪道:“还有谁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下去,会晕倒的?”
话音未落,又举起了几只颤抖的手,教授略略一数,对着电话听筒补了句:“待会儿可能还得麻烦你们,这届学生胆子尤其小,怎么能——”
教授顿了顿,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个感叹句:“怎么能这么小!你们在高中就应该已经接触过局部解剖了的啊?!”
甘甜甜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她上学的时候,第一节课之后,她做了一个礼拜的噩梦。
没有人,是生来便无所畏惧的。
等课程结束,学生们挨个走出,表情各异,倒是再没人晕倒,那几个举手的学生可能也是被乔托跟玛尔缇娜给吓的,毕竟他们两人太惨烈。
教授临出教室还在甘甜甜肩头拍了一下,说:“没事儿帮你的组员们练练胆子吧。”
甘甜甜啼笑皆非地点了点头。
乔托住在卢卡上次带她去过的玛莎拉蒂那个厂房附近的住宅区,乔托进了家门脱鞋脱衣服,直接蹭上了床拿被子把自己从头裹到尾。
甘甜甜抽着嘴角,想笑话他又不忍心,帮他关了卧室门跟房门,按原路返回。
她走到市中心附近的市民花园,天已经微微开始亮了,她顺着花园外的铁栅栏往里面望,一群长腿少年迎面跑来,绕着花园里面最外围在晨练。
三月的天,高温不过十来度,连暖气都还没停,这群人却跑得热气蒸腾,呼吸一丝不乱,脚下步伐齐整,看年龄跟乔托不相上下,左右不过十八九岁,浑身上下焕发出青春的活力。
队伍后面还缀着四名少女,长腿细腰、肤白貌美,长发在脑后利落地扎成高翘的马尾,身高比起前面少年丝毫不逊色,身材好得让甘甜甜都忍不住顿足。
少女的体力明显拼不过少年,却始终跟在队尾稳稳当当,也不曾脱队。
甘甜甜站着看了一会儿,等少女们远远跑走了,正准备抬脚走人,却不料领头的队伍又绕了一圈已经回来。
领头的那人迎着微熹的晨光,发梢轻轻跳跃,他拉开后面少年十来步的距离,面不改色心不跳、呼吸匀畅,目光始终直视前方,摆臂姿势标准专业,腿部肌肉紧致有力,他身上的短裤短袖与身后人群是同一款式,只是在胸前多了个表明身份的标志。
甘甜甜愣了一下便笑了,这真是——早起的鸟儿有福利,古人果然诚不欺我,天刚亮的时候出门,原来就能看见卢卡同学在领跑啊!
甘甜甜视线追随卢卡身影,一直到他转过拐角再没回来,想必是晨练已经结束,他们顺着公园另一侧的出口回了军校,甘甜甜这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补觉。
卢卡同学,啧,甘甜甜边走边笑,心道,你跑步的姿势也很帅啊。
第二周再上课,乔托跟玛尔缇娜倒是结成了同盟,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分别站在甘甜甜跟维奥拉的两侧。
教授思虑很是周到,相对于第一节课正常体型的尸体,他这次选择了一具身材矮小,但是体重严重超标的胖妹子。
医学解剖不需要关注尸体死亡原因,他们需要注意的是身体的各种组织与结构,对照图谱进行记忆学习。
而对于这种体型的尸体,在为了能够辨认出结构之前,必须做的准备工作便是先切割分离各种脂肪,并且注意不要将血管神经破坏。
教授用平淡无奇的嗓音,语无波澜的强调讲述,手下动作不停,技巧娴熟,手指灵活,分析到位,实践经验简直逆天。
教授将手术刀停在那人被剖开的腹腔上,顿了顿,甘甜甜注意到那人明显应该是常年吸烟的,肺部像是掉进了煤渣堆里又滚过几圈一样。
教授示意旁边的学生伸手,帮他往上推了推眼镜,这才解释:“大家看,在这位女士的右肺门,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肿块,应该是中央型Ca。”
俗称肺癌。
围着的学生中,有人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意大利男女抽烟的人都很多,而且平均年龄偏低。
教授满意地环视学生们微微变了的脸色,道:“都看清楚了抽烟的后果了?该戒烟的就开始行动吧。”
甘甜甜盯着那个可怜的肺,心道幸好卢卡不抽烟。
上完解剖实践,甘甜甜专门又去了市中心的市民花园,站在对面建筑前,倚着墙打瞌睡。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空气潮湿,她扯了扯领口,缩了缩脖子,视线盯在公园门口。没多久,一队穿着统一白短袖短裤的青少年,跟在卢卡身后跑步进了公园正门,然后顺着公园围栏内跑大圈。
甘甜甜抱着两臂,嘴角抿出一个清浅而满足的弧度,每周见两面,明显不够啊!她视线心酸地追着卢卡的矫健背影心道,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个问题,他们两个人始终没有正面提起过,只不过有一次,卢卡在跟她腻歪的时候,含含糊糊地说过一句:“真想天天都可以见到你。”
他顿了片刻后,几不可闻地补了句:“或许就快可以了……”
卢卡心思比她还重,甘甜甜觉得,有些事情,就算卢卡不说,其实也是放在心上了的,她不想催他。
一切顺其自然吧,她想,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慢慢来,有这么一个人每周能陪她两天,已经比之前的二十六年,都要好了。
甘甜甜在花园对面一直待到卢卡带着人又跑了出来,结束晨练回学校。她伸了个懒腰,向上舒展双臂,忍不住又滑出了个哈欠。
天已经亮了,甘甜甜顺着花园对面这边的人行道慢慢往前走,悄无声息地踩在湿漉漉的石砖上。
卢卡带着学生正准备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左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