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下激动的心情:“盈盈,你一定不会相信,我见到一个跟你长得超级像的女孩,不过比你小几岁。”
黄小美大笑:“不会吧?盈盈你父母当年是不是遗弃过妹妹啊?”
盈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绝对没有的事。艾晴,你在哪儿碰到的?我要去会会,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像。”
我上前抱住盈盈,声音起了一丝哽咽:“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这辈子,你都无法去的地方……”
盈盈一脸莫名,任由我将她紧紧抱着。
晚上在卡拉OK,同学们喝酒,K歌,玩骰子,谈八卦。他们告诉我谁跟谁成一对了,谁跟谁又分手了。朋友们都对我抱以惋惜,声称如果我没有消失那么久,现在也早就谈上了。可惜我们班那些对我有点意思的男生都等不及,名草有主了。我笑着回应,不然哪有你们的份啊。
我缩在沙发上,搭拉着眼皮直犯困,周围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我头疼。
小美推了推我:“哎,你怎么困成这样?”
我费力地睁眼:“几点了?”
小美看了看手机:“刚过12点,夜生活才刚开始呢。”
我搓着眼睛,疲倦地笑一下:“我很久没在十点以后睡觉了。”
在那个世界,人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许久没回到现实,一下子变得不适应了。
盈盈奔过来,搂着我的肩膀:“给我们来首歌,好久没听麦霸唱歌了。”
我看了看前方正在唱歌的同学,那些曲调歌词好怪异。我缩了缩身子:“好多新歌我都不会唱了。”
盈盈在我额头上敲了个爆栗:“哎,你只是去参加交换生项目,怎么感觉像是被丢进了信息闭塞的穷乡僻壤啊?你看看你,简直就是老年人的生活状态。”
她在点唱机里按着,扭头对我招手,她帮我插了一首我最喜欢的《叶子》。我振作一下精神,拿起话筒: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只是我早已经遗忘,当初怎麽开始飞翔。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但我也渐渐地遗忘,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艾晴,你怎么啦?”
我回神,看到盈盈关切的眼神,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轻轻将手放在唇上,依旧能感觉出那温暖的吻。可我终究失去了。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一份爱吗?我连自己的心都彻底失去了……
喧闹的包间里,闪烁的霓虹中,我抱着盈盈失声痛哭……
寒假回家过年,妈妈看到我手臂上的伤疤,心疼死了。我只好说是自己跌伤的。过完年照例在初十给我过生日,吹蜡烛,吃蛋糕。我啃着甜腻腻的奶油,手抚摸着脖子上的艾德莱丝巾,那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眼望向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片灰蒙。
你还记得这是我的生日么?你会在心里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么?
寒假回来,已经没有课上,同学们找工作忙得鸡飞狗跳。我们这种专业工作不好找,留校任教,进考古研究所或博物馆,都不是什么赚钱的行当。有同学顶不住了,进公司当文秘,当销售的都有。“将来”的话题是大家凑到一起讲得最多的,唯有我一点都没兴趣。我只想先过一过“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的日子。
四月到来,我又背上了行囊,不敢去新疆,怕自己会忍不住到库车。再去看一千多年后的废墟,已经跟我当时考察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在同一地点却相隔千年时光,那样的折磨,会让我发疯。所以我选择去西藏,一个可以净化灵魂的地方。
沿川藏南线,从成都出发,经过雅安、康定,到理塘时缅怀了一下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他的那句诗“洁白的仙鹤啊,请把双翅借给我。不飞遥远的地方,仅到理塘转一转”使得理塘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神韵。
一路过了芒康、波密、八一,路上的风景随手一拍就是一张绝好的照片。当看到山顶的布达拉宫远远出现,我终于到了圣地——拉萨。
我一路上跟不同的驴友搭伴,大家某一段路同行,AA制。到了下个地方,再分手另结伙伴。认识了不少朋友,大家都是年轻人,也都有一定社会阅历,可以聊的东西很多。这样的旅行,常会有一对对男女凑成双。与我同屋的女生,也会有一夜不归的。只是,这种旅途中的恋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后还能继续保持的属于凤毛麟角。
在夜半的拉萨漫无目的走着,头顶的夜空真正纯净,闪烁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及。城市里能有这样美的星空,已经不多了。曾经那个沙漠里的绿洲古国,也有同样美丽的星空。
在大昭寺,在布达拉宫,在哲蚌寺,凡是看到庄严的法相,我都会跟虔诚的藏人一起参拜,磕等身跪。听到沉沉的法螺吹起,我浑身颤抖,感觉那一刻灵魂飘去了不知何处的远方。在跪拜了上百次后我终于明白,无论我逃到哪里,终究逃不开那个深入灵魂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