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生日。这三年多,他把恨她当成一种本能,正因为此,他们才能这样彼此折磨。
回去的时候路过商场,司机陪同他一起去选了些衣服,准备下次送给学校的孩子,路过女装的时候,他停了一下,导购小姐过来了,声线温和:“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吗?”
他眼睛不方便,看不见她的模样,但可以想象这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女人,大约和陆则灵差不多的年纪。
说起陆则灵,他才突然记起,陆则灵也有25岁了,到了结婚的年纪。他这么想完以后怔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荒谬,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难道要娶她吗?
他这么问自己,心里却没有答案。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导购小姐的好意,最终什么都没有买,他怕陆则灵对他有所期待,他什么都不可能给她,不论是婚姻还是爱情。
陆则灵双手都拎满了食材,手臂很酸,手指被塑料袋勒得有些发紫,她买太多菜了,全都是盛业琛爱吃的,其实她没什么把握他究竟会不会回来,可是买菜的时候突然就忍不住,买了一大堆。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25岁了,虽然盛业琛不记得,也不在意。
站在电梯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如镜的铁壁里自己的影子。陆则灵默默地想,她确实没什么值得人爱的优点,不聪明,不温柔,不慧黠甚至都不会撒娇。她虏获不了盛业琛,只会死心眼地赖着他。
时间过得真快啊,好像只是眨了眨眼睛而已,已经第四年了,这几年的每一天她都过得提心吊胆,每次出门回来开门的那一刻总是紧张,害怕手上的钥匙有一天会打不开这个门,害怕有一天盛业琛会狠下心再也不要她进去,所以这几年她都不敢离开太久,不敢离开太远。
心事重重地进屋做菜,忙忙碌碌机器人一样做了一大桌子,端汤的时候出神得厉害,手指被搪瓷煲烫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从恍神重清醒过来,赶紧开了冷水冲洗,冷水淋在上面仍旧火辣辣的,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盛业琛关门的声音,她出了厨房才知道他已经回家了。
放下汤盅,擦了擦手,她安静地跟在盛业琛身后,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和围巾,挂在衣架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8点都没到他就回来了,这对她来说实在惊喜。
“今天不忙吗?”陆则灵没话找话说。
“嗯。”盛业琛坐下,接过了陆则灵刚为他盛好的饭,“有什么吃的随便夹一点吧。”
他鲜少会这样平静地和她说话,陆则灵一时高兴,手脚也比平时更麻利,拿起筷子夹了平常他爱吃的东西放在他的盘碟里。
盛业琛安静地吃饭,过了一会儿说:“今天做了这么多菜?”
“啊,”陆则灵地头:“没什么,和平常差不多的。”
“噢。”
乏善可陈的对话,但对于陆则灵来说已经是突破了,原来生日会有好运是真的,想必盛业琛今天心情很好,感恩上天,总归还是对她有了一些眷顾。
是夜,陆则灵不知是不是有点兴奋,有点睡不着,她平躺着看着天花板,盛业琛似乎睡着了,背对着他侧躺着,很是安详的姿态。
也许是今天他平静的态度壮了她的胆,也许是这夜晚太安静,他的呼吸声成了最美丽的乐章引得她向前,也许……她来不及再想什么,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轻轻地向他的方向挪去。
静谧的黑暗中,只剩窗外一点零星的月光投射进来,这一夜是宁静的,至少她在这一刻忘记了所以,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盛业琛个子高,肩膀宽宽的,穿什么都好看,哪怕只是穿着寝衣依然挺拔修长,腰线是一个流线的弧度,自手臂之侧缓缓地向下,这姿势此刻在陆则灵眼里充满了诱惑。陆则灵面前的盛业琛一直像海一样,脾气变幻莫测,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下一刻就狂风大作,这几年即使是再亲密的时候她也不太敢触碰他,可是此刻,她像是受了蛊惑一样,一点一点地贴近他的后背,手臂慢慢地自他身侧穿过,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腰身很紧实,男人的身体和女人是很不同的,高大挺拔充满了力量,能给人以安全感。像此刻一样。
陆则灵像个吸毒的人,用脸颊紧紧地贴着后背,生怕来不及,生怕他醒来后又会把她推开。
“怎么不睡?”
盛业琛的声音像魔咒挑动了陆则灵最脆弱的神经,她反射地弹开,后背一僵心跳如雷。
一种尴尬的安静在空气中渐渐扩散,脑子里转过千万个想法,陆则灵却一种理由都说不出口。
猝不及防,他捧住了陆则灵的后脑勺,仿佛是喝醉了带着酒气,强势而霸道的吻落了下来。
难以置信,盛业琛吻了她,他那么亲昵地吻了她,甚至还抚摸了她的鬓角,竟然,竟然带着那么几丝温柔……
神啊,陆则灵闭上了眼睛,别这样奖励她,她怕她会变得不知所以。
她双手颤抖地抱住了盛业琛汗涔涔的腰,温存地贴着他的皮肤。这一刻的宁静与她而言,简直像梦一样。
她像误闯梦境的爱丽丝,见识了那么旖旎瑰奇的景色,再也不想醒来。
她听着盛业琛平稳的心跳,心底悸动却又不安。
我曾万分不希望你恢复光明,如果你能看见了,我便没有了留在你身边的资格。
可是此刻,我真的希望你能看见我,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
盛业琛,你是否知道你亲吻的这个女人,叫陆则灵?
人的贪念像水一样,一些流走了,却有另一些一直源源不断地来。最初陆则灵只是想留在盛业琛身边,哪怕只是像影子一样,她也满足了,可是日子久了,她却还是僭越了,他意乱情迷的一个吻让她不断地生出旖旎的幻想。她以为自己的梦要成真了,也许她再努力下去盛业琛就会爱上她也说不定。
她很久没有特意为自己去逛过街,这几年穿的衣服都是替盛业琛买东西的时候看到打折顺便买的,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二十几岁,可以肆意臭美的年轻女人。
她选衣服的表情像在选瓜果蔬菜,专注而认真,口袋的车线都会认真去摸索,她买了两条裙子一件外套,这对现在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奢侈。
付完了帐,高兴地拎着购物袋回去,要进门了才突然想起,盛业琛失明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她打扮成什么样又有什么要紧?
不禁要笑自己傻。陆则灵抿着嘴唇,表情是那么幸福的样子。放好了东西,她手脚麻利地钻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全是盛业琛爱吃的东西,她觉得自己讨好得有点太明显了,但她就是忍不住。
洗完菜,她站在水池前,想起昨夜那一幕,不觉有了几分甜蜜的感觉。她用手指触碰着自己的嘴唇,仿佛那上面还留有盛业琛的余温。那么温存。
做好了一切,盛业琛还没回来,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拿出了手机给盛业琛打了一个电话。
不过是一个吻而已,陆则灵把它当做了盛业琛施舍的爱,只可惜,盛业琛从头到尾都不曾给予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