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之争竟是如此惨烈,朕几番出生入死,有两次甚至被传已经战死沙场,可是朕终究还是又回来了。
然,等到朕大权在握、皇位唾手可得之时,却被告知容家和司家联姻,你娘亲、容家唯一的女儿,已经嫁入了司家。司家……呵!若是任何一家,朕都可以不顾群臣阻拦,肆意灭了他,可唯独司家不行,司家是朕的恩人,朕的母亲便是出自司家,朕的姨母亦是出自司家,又让朕如何能对司家下手!”
说到这里,他情绪有些激动,俯身一阵剧咳,雪衣不由心忧,想要上前为他做些什么,然想到他方才所说的话,她突然又停住了,想了想,倒了杯茶递给他,而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喝了两口水,夜舜的气稍稍顺了些,他靠着床榻的软垫喘了几口气,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朕也没办法再做什么,便想着罢了,怪只怪我们命中无缘,天意如此。朕不知为何,容霜和司文苍的感情一直都不好,每次见到他们,都是冷淡疏离的,容霜嫁入司府之后,便也很少再笑过。
后来姨母南下了,朕皇位稳固之后,便常去看她老人家,万万没料到朕会在那里遇上容霜。那时候左云刚刚生下司颜佩,正是得宠之时,仲卿被容家接回北郡过些时日,容霜便离开司府,前去看望姨母,与朕不期而遇。起初,她一直躲着朕,不愿搭理朕,朕不知何故,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和误会,便寻了个机会追问她……”
他的声音突然一哽,停了一下,雪衣抬眼向他看去,只见他两眼微微泛红,嘴角却挑起一抹柔和笑意,“朕没想到,原来这些年一直都是朕误会了她,朕原本以为是她不愿等朕,却到那时候才知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朕已经死在了外面,适逢司家提亲,她才会心灰意冷嫁入司家……”
雪衣心底咯噔一跳,隽眉紧紧拧成一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所以,娘亲心里藏着那个人……是您?那,我的生父……”
夜舜紧紧闭眼,叹息道:“当初得知真相,误会解开,朕十分懊恼,也很后悔,当初朕要这皇位不就是为了一个人?而今却也是因为这个皇位,而失去了这个人,朕不甘心,实在不甘心!所以朕决定不要这皇位,带上容霜离开所有人,远离这世俗纷扰,寻个安宁僻静的地方,过我们的日子。朕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有她在就行。”
说着,他用力摇头,苦苦作笑,却是比哭得还要难看,“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临行前一晚,朕接到京中急报,楼夙联合了东西两部的异族来犯,除了南疆之外,夜朝三面受敌,朕为一国之君,应该即刻回朝,坐镇安排指挥作战。
朕终究没办法弃整个夜朝和全朝百姓于不顾,弃夜氏先祖打下的江山基业于不顾,朕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做出这种自私自利的事,可是朕也没有办法再次放走容霜,朕……朕真的很难抉择。
就在第二天一早,朕还拿不定主意之时,容霜替朕拿了主意,姨母告诉朕,容霜已经连夜启程回京,临行前她留了个一封信给朕,道是要朕好好守住这夜朝江山,莫要再让无辜百姓受到牵连和伤害……
朕别无选择,即刻赶回京中,领兵对抗楼夙和各族,等一切都平定之后,朕刚回到京中,听得到司家大夫人身怀六甲、不久就会生产的消息,那时候,朕是真的就此绝望了……”
雪衣却忍不住紧紧皱眉,神色有些惊慌,惶然地看着夜舜,浑身轻轻颤抖,她摇摇头,轻声道:“司文苍并不是我父亲,你……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谁是我的生父,是吗?”
说着,她轻轻抓住夜舜的衣袖,“娘亲什么都不说,外公也是什么都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外公一定知道,他一定知道我的生父是谁……”
夜舜轻咳一声,弯腰从枕头下面取出一只小巧的锦盒,打开,里面安然躺着一副耳坠,一副以精小的夜明珠打磨而成的耳坠,亦是当初容霜给雪衣留下的那一只,只是此时,一只变成了一副。
“这……”雪衣瞪了瞪眼,“这是娘亲的耳坠,可是我从来没有见娘亲戴过……”
夜舜痴痴地看着那副耳坠,一脸悲伤,喃喃道:“这是那年在南郡,朕送给容霜的。知道这样东西的人并不多,除了姨母和你外公容老,便只有朕和你娘亲知道。”
顿了顿,他抬眼看着雪衣,一脸欣喜和柔和,“雪衣,朕……”
雪衣沉沉吸气,话说到这份上,她已然猜得七七八八,只见她缓缓送开夜舜的衣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低声道:“这枚玉佩便是当初你在北郡容府送给娘亲的那一枚,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