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过年方三十的男子,却总觉得他的心已经满是苍夷,伤痕累累,不禁心下一片凄然。
“君上。”许久,他嗓音黯哑地喊了一声,“属下明白君上的心思,属下……”
“孤王虽救了你的命,可这并不代表孤王就要将你捆缚与身边一辈子。”君韶说着回身看了他一眼,眼角虽有一丝笑意,眼底却满是薄凉与凄涩,“你的命始终是你自己的,你若要离开,孤王绝不阻拦,你自行决断就好。”
温子然喉间骤然一哽,而后他用力点了点头,“君上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对着君韶深深行了一礼,转身快步出了殿去。
偌大的殿内,只留下君韶一人。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案前,伸手执起笔架上的一支毛笔,看了许久。
突然,他轻笑一声,“曜儿,孤王知道你一定没死,一定还活着,终有一日,孤王会找到你,将你带回君瓴!”
说罢,他伸手摊开一张纸,挥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当归。
水东流,雁南飞,花自落,草叶枯黄,时应当归!
如云州一样,莫凉城也陷入一片苍白之中。
两辆精致无比的马车缓缓在司府门前停下,听得下人来报,司文苍慌忙起身,领着左云一行人赶到府门口相迎。
若是玄王爷来了,不应稀奇,毕竟雪衣是他未过门的王妃,若是澜王爷来了,也不稀奇,毕竟,有心之人皆看得出来澜王爷对司府三小姐有异心,就算不为了司三小姐,为了司二小姐,也是说得通的。
倒是向来心性高傲的太子殿下和不喜过问闲事的修王爷一起出现,未免让司文苍一众人慌了神。
“不知太子殿下和修王殿下莅临敝府,有何吩咐?”司文苍将两人迎到正厅,好生招待着,寒暄了一番之后,忍不住问道。
夜亓晟依旧一袭明黄色袍子,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这些日子没什么琐事,在宫中休养得很好。
他看了夜华修一眼,淡淡一笑道:“本宫倒是没什么要事,只是今日与六弟一起闲谈时,谈起司将军和三小姐的事情来,心中难免替三小姐感觉悲伤,也为司大人这白发人送黑人感到痛心。”
司文苍一愣,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道明来意,连忙起身道:“劳太子殿下和修王殿下挂念,下官无碍,只是小女她……”
说着,沉沉一叹,后面的话并没有说下去。
夜华修眼底有一丝担忧一闪而过,“逝者已矣,司大人节哀顺变。不知本王可方便见一见三小姐?”
司文苍叹道:“回王爷,非下官不让你们见雪衣,而是实在没有办法。不瞒二位殿下,小女得了失心症,往日记忆已全无,下官只怕……只怕她会冲撞了二位殿下。”
“竟有此事?”夜华修俊眉微凝,神色凝重地看了看夜亓晟,“那三小姐现在……”
“如今雪衣虽然情绪已经稳定,可是稍有刺激便会激动不已,胡言乱语,长此下去,定会伤及心智。玄王殿下已经派了亲卫来,日夜守着雪衣,下官也正在想办法,只望雪衣能尽早恢复记忆,苏醒过来。”
说到这里,司文苍不由得红了眼睛,一副悲痛不已的模样,“不知是我司家造了什么孽,先是内子病逝,后有犬子战死,我……”
夜亓晟出声安慰道:“司大人勿要太过悲伤,人各有命,相信夫人与司将军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们为了他们这么难过。”
他说着看向夜华修道:“六弟听闻三小姐身体染恙,恐司大人朝堂及府中诸事太过忙碌,顾及不暇,所以托朋友寻来了一位云游在外的老先生,这位老先生的作风不同于传统医道,向来是专攻偏门,另辟蹊径,也许他能有法子治好三小姐的失心症。”
“这……”司文苍不由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两人,“不瞒二位殿下,下官心中也很着急,希望能今早治好雪衣,可是司家毕竟是夜朝第一医家,若是让外人进府为小女看病,这事传了出去,只怕会……”
说话间,他起了身,对着两人深深行了一礼,“雪衣的病,下官自有法子医治,还望二位殿下谅解。”
夜亓晟挑了挑眉,也夜华修相视一眼,了然一笑。
夜华修适时出声道:“司大人言重了,是本王思虑不周,还望司大人莫要见怪。”
说罢,他与夜亓晟站起身来,“既然三小姐不便见客,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待三小姐恢复了,本王再来探望。”
司文苍连忙跟着起身,对着二人俯身行礼,“王爷这说的哪里的话,是下官怠慢了二位殿下,望恕罪。”
夜华修与夜亓晟也无心与他多罗嗦,简单道了别之后,便大步出了门去。
刚一出门,夜亓晟便冷冷一笑,“这个司文苍还真是一只老狐狸,狡猾得很。他若真心想要尽快治好司三小姐的病,又怎会因为家门名声而拒医于门外?六弟,看来这一次你猜对了,这司府,果然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