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走到墙壁前,凝视着那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纸条,一张张看下来。
越看这位太孙就越是心悸。
“四月已亥,奉车都尉(霍光)与会执金吾说,对曰:明公世为汉臣,修德百年,名高海内,若一日宫车晏驾,舍明公其谁可以佐新君定天下?说闻之,不语而笑,乃携手入室,抵足而眠!”
“五月辛卯,太常商丘成受天子命,使于雒阳,见太子,时故太子太傅德为治河都护从事,与丘成会于雒阳宫阙之北,德前而问之:明公为太常,佐天子而辅社稷,今天下攘攘,明公何故一语不发?丘成叹而谢曰:老太傅焉知吾不发一语?天子独断,大政悉决于内廷,早非一日之事,吾见而退之,以保其身罢了……德乃前曰:太子贤惠,心怀天下,假有明公之辅,未尝不能扭转乾坤,改易恶政,推行仁政,以正天下……”
“七月卫将军亲登丞相澎候宅与宴,席中,丞相私语卫将军曰:吾闻皇子弗陵,既惠且聪,有周公之姿,将军为皇子师,亲观其质,未知然否?卫将军不语,及宴散,退入内院,方曰:自古王者受命,建功立业,必有祯祥,皇子弗陵,亲天子之子,既贵且尊,敏而好学,其之生,光耀内庭,有鸟飞于枝,龙蛇之起于陆也,若使泰伯在,必以让天下!”
…………
一条条看下来,刘进只觉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因,这些纸条,涵盖朝野内外,甚至涉及了许多在野名士,致仕勋臣。
可以这么说,长安城内有名有姓的两千石以上的达官贵戚,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能在这墙壁上找到他们的名字或者发现他们的名字出现在某位大人物的纸条上。
而将这些纸条看了一遍后,刘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下皆逆臣也!
这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乱臣贼子!
不是在私底下诽谤君父,非议国策,就是悄咪咪的想着假借国家政策,以私个人之利。
很多人的嘴脸,更是丑恶到让刘进作呕。
天子却是神色如常,轻松的坐在塌上,看着自己的孙子,问道:“太孙有何想法?”
刘进闻言,上前拜道:“孙臣愚钝,不知大人之意?”
天子听着,呵呵的笑了笑,对刘进招了招手,道:“太孙近前来……”
刘进于是趋步向前,来到天子榻前,跪侍在下。
天子则是从榻中的坐垫下,摸摸索索,然后取出一本一小册子,递给刘进,道:“太孙先看看这个……”
“这是朕命少府自石渠阁之中密档抄录出来的历代先帝秘闻……”
刘进闻言,脱帽而拜,然后郑重的接过那本小册子,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翻开,借着烛光看了起来,这一看,刘进的眼睛都瞪了出来,因为,这册子上记录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震撼!
让刘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这册上所载的诸般故事,几乎将那些他曾经敬仰和孺慕的名臣大将的皮给拔了个干干净净。
若其所言是真,那么……
而天子却是看着刘进的神色悠悠的躺在软塌上,道:“朕与太孙讲些故事罢……”
“当初,朕受先帝遗命,以奉宗庙……”他缓缓的说着:“时丞相魏其候窦婴、太尉武安侯田蚡为三公,御史大夫赵绾、郎中令王臧为左右辅政大臣,与劝于朕,行以新政,奋发图强,中兴汉室……”
“然……魏其候故君子,君子所以能欺之以方,而武安侯固小人,是小人固唯利益之事,赵绾、王臧,书生而已,空有抱负,却无践行之力……”
“由之,新政废止,群臣下狱,新政废十之八九,独武安侯所议之诸策能留……”
天子说到这里,看向刘进,问道:“太孙可知何故?”
刘进茫然的摇摇头。
天子笑道:“朕初也未能明了,及后稍长,方知其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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