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等着,回来去奶奶坟前的时候,再给我电话。
我答应着,然后听到他们双双出门的脚步声。
石诚放开一只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眼底的紫红色仍在,就那么看进我的眼里,像在探读我的内心,又像在表达自己的某种情绪。
除了眼睛,他的整张脸都没过多的表情,线条硬的让人不敢靠近,这个样子,如果此时他想杀我,我都不会觉得意外,太过于冷酷,太过于无情,找不到曾经的一点温柔。
“不是说了今天不出去吗?”他的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满腔不服:“这只是你说的,跟我有关系吗?”
石诚的眼神瞬间变的更紫了,竟然成了正常人的黑色,看的我也是一怔,这大概就是怒极则反吧,看上去反而没有刚开始那么吓人。
我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抬手想扒开他的手时,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不由分手拉着我就往外面走。
“你要干什么?带我去哪里?你不是说今天不让我出去的吗?”我急着问。
石诚却在前面阴冷地说:“你听我的话吗?既然一定要出去,那我带你出去看看。”
我已经被快速拉进车里,他没有看我,侧身过来扣上安全带,然后很快就启动车子离开我家的门口。
“去哪里?”冷静下来后,我倒是没有刚开始的害怕。
石诚仍一句话不说,熟练地控制着方向盘,顺着我们村后的一条小公路往北面驶去。
这条路是去外婆家的,小的时候我常常被妈妈带着走,不过这几年因为外公外婆皆已去世,我又上学,所以去的就少了,但每年节假日还是会走一两趟。
路上有少数车辆,跟我们一样快速驶过,但却来回地走着很多人,而且大多是形单形只,面无表情的走动着。
石诚的咬肌崩了崩,看着外面的那些人说:“你现在所看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不是人。”
“你什么意思?”我转头看他,然后再去看那些走在路上的行人。
好吧,根据我的经验,石诚说的应该没错,这些踽踽独行的人们,确实看着古怪,不但因为他们穿的衣服另类返古,最重要的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白,而且双眼无神,走路的样子也不像正常人那样用力,脚步的每次挪动都像是在飘。
不只是这些行人,包括偶尔一两辆过路的车也有点怪,那种颜色不是正统的车身漆,而是鲜艳的如纸染过的色彩。
石诚的口气缓了缓,声音里掺杂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盈盈,我知道这个事情一天不结束,你一天都会生我的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才会更好一点,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什么时候,首先要学会珍惜自己,才能看到更广阔的以后。”
我突然特别想笑,而且真的笑出来了,连带着眼泪都笑出来了:“石诚,你不去做老师有点可惜。”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是吗?像顾世安那样的老师?”
我的笑僵在脸上,怪异地看着他,一时根本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他也没再说话,车子很快就转到了另一条小路上,然后我看到在入冬的麦田地里,我妈正站在一座坟头前,她慢慢地把供品摆在供桌上,然后又点燃一把线香。
她的周围此时站着好几个人,面目模糊,看不清表情,但是他们都穿着寿衣,深蓝或者黑色。
当我妈把纸钱点着的时候,那些人就开始围着火堆和她转圈,他们的速度不快,但看着特别诡异,而且在他们转动的同时,我看到在他们的外圈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身上没有穿寿衣,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烂的短衫裤,赤脚站在坟边上。
我一开始认为可能是附近的流浪汉,也许是想等我妈祭拜完了以后,拿一些供品来吃,在我们这里确实也有一些这样的人。
但石诚却说:“坟边站着的那个才是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