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哭声久久未息,沉痛的声音回荡在宫殿里,好像深夜里索命的冤魂,惊吓而又悲拗。
………………
“小姐,奴婢觉得这件好看。”
“嗯……太艳了,我不喜欢。”
“那这件呢?”
“配饰太多了,穿在身上多累啊。”
“嗯……那这件呢?”
“这件……”月华的眸子顿在侍女手上的衣服上,忽然皱起了眉头。
时刻观察着她神色的侍女见状心一提,审慎地问道:“小姐,这件,您是不喜欢吗?”
“也不是。”月华接过白色的锦裙,拿在手上细细地摸了摸,眉头皱得更深:“这件……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这……许是您从前也穿过这条裙子?”
“不是。”月华笃定地摇了摇头,神态间的苦恼又重了几分。
“怎么了?”许言川从门外走了进来,迎上月华烦闷地小脸温声询问道。
侍女莲溪就是前些天许言川送来侍奉月华的那批侍女中的一员,因为冷面事先早有交代,凡事一定要对公子爷知无不言,所以对许言川比起对月华时还要忠心几分。
此刻听到许言川的问话,莲溪连忙敛眸答道:“小姐说她觉得这件锦裙有些眼熟。”
“哦?”许言川上前一步,拉过月华的身子握住她的小手,眸光在落到月华手上的裙子时顿了一下。
“许是往日扔在箱底不要的旧衣服。”静了片刻,许言川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掐了一下,“今天从西晁新请来的厨娘做了你最喜欢的八宝鸭,你要不要尝一尝?”
“要。”月华重重地点了点头,接过莲溪递过来的另一条白裙便走进了屏风后,那条白色的锦裙很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许言川侧眼看了莲溪一眼,低声道:“等会我们去用膳的时候你去把这条裙子烧掉,记住,不能让月华看见。”
莲溪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许言川,却在对上后者严厉的眸光时被吓住,连忙点了点头。
这时月华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出来,拉起许言川的手往外走:“快点快点,让我尝一尝西晁的厨娘做出的八宝鸭是什么味道的。”
许言川宠溺地笑了起来,由着她拉着自己往外走,转弯时目光落在莲溪手上的那条裙子上,眸色不觉深了几分。
去年时他从陛下那里求来了两匹万金难买的雪如春,后来其中一匹被日夜赶工做成锦裙送到明王府,给月华作御寒之用。剩下的一匹因为工期的缘故晚了数日,做好后便一直被他连同衣物放在身边。这次来时是铁面匆匆为他收拾的行装,不知怎的竟把这条裙子放了进来。
现下月华不过一眼便觉得这条裙子眼熟,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因着这件事,许言川一整天一直心神不宁,直到晚上趁着月华休息时叫来了原本在睡梦中的谢云。
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谢神医听,小公子听完后老神在在:“公子,您这回可是叫错了人,属下是大夫又不是巫者,那些南疆的术法我怎么会明白?”
“是啊,是我糊涂了。”许言川扶了扶额,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这是巫术的问题,我该找南安的。”
说着又是摇头,朝着谢云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回去的时候记得把南安叫来。”
谢云应声下去,不多时便有一墨色衣袍的少年人走了进来。
他的外貌平平,一身黑衣站在夜色里几乎被人忽略,但是虽然长相不出彩,他却有一双极清亮的眼睛,窗外月色沉沉,几抹光亮透过窗子落在他平淡无奇的脸上,衬托得他的眼睛更加澄澈美丽。
他手轻脚轻地关上门,走近了对这儿许言川躬身行礼,“公子。”
许言川又把心中的疑问细细地讲给了南安,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眸子一紧暗沉地像窗外的夜色,暗沉地骇人。
如果今天的事情不是巧合,那就说明月华的很有可能记起从前的事情,那对他来说不吝于晴天霹雳。
“巫术也不是万能的,此法虽然可以让苏小姐忘记以前的事情,但是有些东西是植根于记忆深处的,那些回忆在施术的过程中显得无足轻重,所以很难被彻底磨灭,苏小姐对这些小事有些模糊的印象倒不是什么大事。”他话落,见许言川的表情和缓了许多,又趁热打铁道:“而且这并不会影响巫术在苏小姐身上的作用,该忘的东西,苏小姐不会记起来一丝一毫。”
许言川松了口气,“这就好。”他说着抬起眸,“南安,你今日跟我说一句实话,月华到底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
“只要我的术法在苏小姐身上起了效用,那她就永远不会记起。”南安坚定地回答道。
南安虽然年纪小,但是性格一向沉稳有度,既然他敢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月华是真的不可能记起前尘往事。
许言川心里的最后一丝紧张散掉,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南安见他舒气也是一笑,“公子,恕属下直言,您眼下对苏小姐的事情实在是过于紧张了。”
“不得不。”许言川苦笑一声,话落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些无奈,朝着南安摆摆手:“你回去休息吧。”他站起身,“我也该去睡了。”
南安点头:“知道,公子爷急着回去陪主母嘛。”
许言川呵呵地笑,眼睛里的光芒带着淡淡的嚣张:“那当然,不过我们之间的情意,像你这种连女人都没见过几个的糙汉子是不会懂的。”
南安:“……”我是无辜的,为什么临走之前您还要虐我一下?
抱怨之后心中又不免有些感慨,自家向来冷情的公子爷何时也会有这般情深的时候了?这位苏小姐果然好本事,连一向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的公子也为她动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