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方鸳并没有听懂贺洪话里的另一层意思,面对那期待坚决的眼神,他懵懂地点了点头。德妃的死让贺氏一族元气大伤,东方鸳交由宫人抚育,宣远帝待他格外心疼,并未亏待半分。第二年,紫玉皇后得偿所愿,东方平被立为太子,移居永宁宫。又过了三年,贺洪被人参了一本,奏其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宣远帝念及他往日功劳,只削去了他的兵权,许他回乡养老,贺氏之族从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那时的东方鸳不过七岁,在宫人的陪伴下为贺洪送行。他仍记得那一日灰蒙的天空,落叶铺满出城的道路,贺洪站在马车前,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东方鸳抬头看着他,问道:“外公,为什么春天还不来?”
“因为冬天太长,太冷,春天不敢来。”贺洪抚摸着他的头,爱怜地说道,“三殿下,从今往后宫里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害怕吗?”
“我不怕冷。”小小年纪的东方鸳眼里却充满坚定,叫贺洪欣慰地点头。
“好,好孩子,外公果然没有看错你。记住,冷的时候就多穿些衣服,穿得越多越好,这样才叫旁人都看不出来你冷,知道吗?”
“嗯,鸳儿记住了!外公,等春天来的时候,鸳儿一定将你接回来。”东方鸳拉住贺洪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清澈的眼晴里透露出与年纪截然相反的笃定。
“外公等着那一天。”离去时贺洪那充满期待的目光,至今都还留在东方鸳心中,盘桓不散。贺洪将振兴贺氏一族的希望都放在了东方鸳身上,从未对他隐瞒过德妃暴毙的真相,纵然那真相并无真凭实据,他也确信,一切都是刘安与紫玉皇后所安排的。他们所得走的一切,东方鸳从未忘记,从记事开始,他便知道自己此生若想走出冬天,唯有踏至权位顶端,才可叫贺氏一族迎来真正的暖春。
他听了贺洪的话,将所有伪装都穿在身上,叫每一个人都认为他是那闲散自乐的逍遥王爷,无心争权夺利。所以在贺氏一族兵败如山倒的情势下,他这么多年可以安然无恙的从紫玉皇后的监视中活下来,并于十七岁时被授予亲王之位,赐婚首辅大学士之女江若卿,成了旁人眼中最潇洒不羁的齐王。
世人只道他温和亲厚、才华横溢,却没有一个人知晓,他那双深沉如海的眸子里燃烧着怎样的复仇火焰,日日夜夜灼烧在他心头,从未有片刻忘记。
此刻,他的剑已指向东方平,那个抢走他太子之位的嫡长子。
弓弦已经拉满,只需手指稍稍一松,便可叫他血溅当场,报得埋藏在心中二十余年的仇恨。
东方鸳嘴角扯出一抹骇人的冷笑,拉着弓弦的手缓缓松开。远处,东方平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机,只全副心神关注着那只小梅花鹿,卫涛等人发出起哄声,兴奋地等待着。东主平的箭已经拉起,朝小梅花鹿射出。
几乎就在同时,东方鸳的眼神往往向后瞟,目光骤冷,本即将离弦的箭垂落下来,静置在身旁。而那一边,东方平已射中猎物,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卫涛和另一名贵族子弟跑上前将猎物抬到东方平面前,那小梅花鹿脖劲中箭,仍未断气,四肢颤抖不止,鲜血汩汩流出。卫涛拱手说道:“臣恭喜太子殿下一箭中的,此番头彩,必是太子殿下所得!”
“不错不错,太子殿下箭术精准,臣等望尘莫及啊!”众人出言附合,恭维之声此起彼伏。本因身体不适而兴趣乏乏的东方平此时也不禁露出笑容,将箭收起说道:“随本王将猎物逞献给父王。”
“臣等遵旨!”卫涛等人高声应道。
在他们身后,那站于重重树木掩盖之下的东方鸳,冷眼看着他们转道离去,目光一低,向后方微微一瞟,若无其事地将弓箭收起来,策马往另一个方向而去。那茂密的树丛后,走出一道清逸的玄色身影,但见她锦带束发,眉目如画,容颜清丽,正是峥嵘。
惊险万分的一刻已经过去,但那冰冷的杀机似乎留残留在空气里,峥嵘看了一眼东方鸳离去的方向,眉头渐渐皱起。
“峥嵘,方才齐王是想……”楚南牵马走出,神情中充满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