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觉得很投机。
伺候卫青儿的丫鬟雀儿本来担心自家小姐口直心快,会得罪蕾儿,不曾想,小姐反倒跟蕾儿看对眼了。
吃惊之余,她暗自又有些庆幸,幸亏这小郡主跟主子性格差不多,这次认识了,以后长向来往,倒是极好的。
正热闹着,突然有丫鬟过来,说林诗意知道蕾儿来了,很是高兴,想请蕾儿去自己的住处玩耍。
蕾儿刚认识新朋友,正新鲜着,本不想去,但如今她是出门做客,自是不能不守规矩。
她便只能跟卫青儿说了句失陪,又约定以后多来往,这才带着绯红、月白,随着来人去了。
沿着长长的回廊走了一会儿,行到一座假山去时,那来请人的丫鬟突然皱起眉头,勉强笑道:“奴婢这几天吃多了大鱼大肉,身体有些不适,劳烦郡主在这里稍等,奴婢去趟茅房。”
蕾儿从来都不是个苛刻的,自然没旁的话说,摆手让她去了。
那丫鬟这才带着感激,如飞而去。
等她去了后,蕾儿四处瞧了瞧,见这里也有不少花卉,且还有自己没见过的,便露出笑容来。
正拈花轻嗅,突然听得假山另一边有个女子道:“大小姐从李府带的那一对鹅,整天都要我们照顾,烦死人了。”
另一个“嗤”了一声,立刻就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李家那小郡主怎么想的,竟然给别人送鹅。听说,当时她是打算将这个送给太子府的齐小公子。啧啧,齐小公子什么没见过,一对鹅亏她拿得出手。小公子自是不肯要,却不好意思推辞,最后就给了我们大小姐了。”
蕾儿听了这番话,气得脸色大变,说不出话来。
绯红、月白互看了一眼,也很是吃惊。
却听得那边丫鬟继续道:“听说李家的小郡主自小在乡下长大,嘴刁钻又没见识,长得也黑黑胖胖的,一点儿都赶不上我们家大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年前齐小公子竟然将她带进东宫,住了很长时间呢。”
另一人立刻道:“这你就不懂了,但凡是人,都喜欢新鲜事物。李小郡主举止粗俗,说话肆无忌惮,齐小公子自是没见过这样的人物,拿她当猴儿耍,当新鲜玩意儿。等他玩够了,自然晓得还是咱们家大小姐高贵端庄,比李小郡主强一百倍都不止。”
蕾儿听到这里,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一言不发,如飞一般绕了过去。
绯红、月白陷入呆怔中,等回过神来,见蕾儿已经奔了出去,忙追了过来。
那两个丫鬟仍在兴致勃勃说着林诗意多么出色,长大后必定是百里挑一的佳人,跟齐崇光很相配之类的话,见蕾儿钻了出来,吓得面无人色,噤若寒蝉。
几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蕾儿先开口,咬牙切齿的道:“你们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谁是猴儿?谁是玩意儿?”
那两个丫鬟立刻跪下,却一言不发。
这时,绯红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蕾儿的肩膀安抚着,目光却落在那两个丫鬟身上,冷笑道:“这便是林府的待客之道吗?我也算长见识了。”
照规矩,她不应该闹事,应该拉着蕾儿息事宁人才对。
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傻子。
为什么自己一行人恰好走到这里,就听到这番对话呢?为什么那领路的小丫鬟突然就肚子疼,受不了要去茅房?为什么这两个小丫鬟这么大胆,敢议论皇上亲口封赐的郡主?
细一联想就知道,背后必定有人在操控。
主子受辱,底下的人何必忍?如何能忍?
月白也气得不行,连声冷笑道:“这地方没法呆了,咱们直接回去吧。”
跪着的丫鬟忙仰头道:“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信嘴胡说,冲撞了贵客,还请小郡主不要见怪。”
月白眸色锐利,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
那丫鬟呆滞了一下,才嗫嚅道:“奴婢见你们生气,猜的。”
“好一个猜的,”月白拂袖,冷笑道,“今儿个你家太夫人贺寿,请了京中有名的戏班子,依照我说,倒是不必花这钱,直接请你们登台去唱就得了。”
绯红情知是有人在算计,刚才头脑发热才发了火,如今细一思量,却觉得不对劲。
她凝神想了片刻,咬了咬唇,拉着蕾儿细声细气道:“奴婢知道小姐心里不舒服,但今儿个是林太夫人的好日子,小姐凡事要多忍耐,不然旁人会说你没规矩。且这两个丫鬟是林府的人,没有外人在场,她们完全能反口不认,到时候,就成小姐无理取闹了。”
若闹腾出来,绯红不必深想就猜得出,这两个丫鬟立刻就会反口的。
且此事虽是旁人刻意算计,但这两个丫鬟其实是私下议论的,一个偷听是非的帽子是跑不了的。
到那时,所有人都会觉得蕾儿蛮横,竟然在主人的宴席上惹是生非。到那时,有心人若再推波助澜,蕾儿的名声,会彻底坏了的。
蕾儿正七窍生烟之际,听了这番话,歪着头道:“她们说我的坏话,我若不忍,到头来,我竟要被人指责不成?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什么道理?绯红苦笑,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没有道理可言。
她看着蕾儿,心里有些疼。
自家小姐看着刁钻顽皮了些,但一向是极其单纯的,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心计。
听妙音说,上次她在东宫被林良娣算计,整个人都傻了,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事后,小姐也只是唉声叹气,说几句林良娣是坏人,自身却没长什么心眼出来。
这样的小姐,竟然会被人算计,过早见识这世间的丑陋,让人如何不怜惜心疼?
感慨了片刻,绯红继续道:“小姐,奴婢说的这些,你可能一时理解不了,但奴婢对你的忠心,难道你要怀疑不成?夫人让奴婢照顾你,奴婢自要以你为重,以大局为重。你听奴婢的话,这事儿先忍下来,等回去之后,奴婢与夫人自会好好跟你解释的。”
蕾儿一则知道绯红确实一心一意为自己打算,二则,想起来时母亲嘱咐过的话,默了片刻,咬着唇道:“你说得对,我明白了,我不闹,这事儿就当没发生好了。”
绯红松了一口气,忙道:“小姐肯配合,奴婢很欢喜。”
话音刚落,却听得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哎呀,李妹妹,我等了半天,你怎么一直没来呢?”
却是林诗意的声音。
绯红目光一闪,细一打量,见林诗意带着十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款款步了过来。
林诗意被众星拱月,走在最前面,一身鹅黄色宫装,衬得其人清丽如春日的一抹暖阳一般。
她本就长得好,如今刻意打扮了,很有几分林梦瑶的品格。
绯红却在心底冷笑,暗自想,长得倒是跟林梦瑶相像,但那颗心,只怕早就染了世俗之气。
蕾儿因为刚才的事儿,心里很不舒服,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抬起头平平板板的道:“路上遇上了点事儿。”
林诗意目光一闪,立刻问道:“什么事儿?”目光一闪,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皱眉道:“这是我林府的丫鬟,怎么无缘无故跪在这儿?莫非她们得罪李妹妹了?若真得罪了,李妹妹只管说出来,我一定严加惩罚。”
蕾儿咬着唇,默默不语。
绯红走上来站在她身边,不动声色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忍耐为上。
绯红面上若无其事,心底却冷笑不已。
瞧瞧人家这番话说的,什么叫无缘无故跪在这儿?一来就给自家小姐扣帽子,暗示蕾儿无理取闹,容不得人,颠倒黑白的本事,真让人不能不佩服。
这林诗意,年纪小,心眼可不小。这种女孩儿,怎么比喻好呢?对,真像主子平时说的,是一朵故作娇柔实则心比旁人都黑的白莲花。
蕾儿被她安抚着,这才开口道:“说起来没什么,不过是刚才我们走过来,她们没瞧见,觉得不好意思,这才跪下请安。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苛责的人,她们根本不需这样多礼。”
说着,便转头看向那两个丫鬟,挤出一抹笑容道:“我早说了让你们起来,你们却不听,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当我蛮横呢。”
这番话说出来,林诗意吃了一惊,蹙眉想,不该这样呀。
她跟李蕾儿虽然只见过一面,却瞧得出蕾儿性格单纯,生气时瞪眼,高兴时微笑,根本就不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是什么意思。
母亲算计得天衣无缝,那些话,按理说落入李蕾儿耳中,必定会激怒她的。
怎么到头来,她竟忍得下这口气呢?难道她一直是扮猪吃老虎吗?
这样想着,林诗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缓了一缓,她忙道:“真没事吗?李妹妹,我们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我一直觉得跟你很亲近,你有事不必瞒着我,直接说出来,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蕾儿摇头道:“真没事,林姐姐多心了。”
她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很讲信用的,既然答应了母亲要以大局为重,答应了绯红不闹事,那么,心里就算再生气,也要忍下来。
林诗意见她不接茬,心里烦恼,眼珠子一转,走上前来,看着那两个丫鬟,肃声道:“你们老实说,刚才是不是冲撞李妹妹了?李妹妹可是贵客,你们不知死活得罪了她,回头我必定让人重重惩罚,给李妹妹出气。”
那两个丫鬟一听吓得面色如纸,忙向蕾儿叩首道:“李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宽恕奴婢吧……”
蕾儿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着她们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才开口道:“我什么都没说呀,你们这是做什么?”
月白再忍不下去,走到蕾儿身边站定,拉着蕾儿,目光在那两个丫鬟脸上一转,冷笑道:“有句俗话说是奴大欺主,奴婢倒是没想到,竟还有奴大欺客的。我家小姐一直都很和气,没说过你们的坏话,是你们家大小姐硬要说你们冲撞了她,这缘故奴婢是想不清楚的。且给你们派罪名的是你家小姐,要罚你们的也是你家小姐,你们不去求她,拉扯我家小姐做什么?”
月白性子冷,说起话来十分锐利,一点情面都不留。
等她冷冷说完了,场面登时就凝滞了。
林诗意气得握了握拳,面上却不动声色,挤出一抹笑容道:“李妹妹,你这丫鬟得嘴真利呀,想来你口才也是极好的。”
蕾儿淡淡道:“林姐姐过奖了,我这丫鬟向来是极规矩的,话也少,只有忍不下去的时候,才会站出来说几句罢了。”
她再单纯,听了月白的话也醒悟了,知道林诗意确实如母亲所言,不值得深交。
林诗意被她的话刺得面上一热,说不出话来。
这时,却有个身穿杏色衫子的女孩开口解围道:“听了半天,其实真只是小事一桩。嗯,既然没什么事,没必要扰了大家的兴致。林家妹子,让这两个丫鬟起来,咱们一起到园子逛去,岂不是好?”
这说话的女孩乃是杜氏的侄女,与林诗意很要好,年纪又最大,这时候自是当仁不让,要出来解围。
林诗意得了这一声,立时就有了台阶,忙道:“这倒是实话,李妹妹,咱们一起逛去吧。”
蕾儿心里窝着火,但刚才那么难忍都忍下来了,如今接着做点戏罢了,自是不会拒绝的。
一时众人鱼贯进了园子,林诗意笑着道:“离开席还有一会儿工夫,不如大家自便吧。”
大家都应了,便各自散开,三五成群说着话去了。
林诗意却带了之前那开口解围、身着杏色衫子的女孩,回头来寻蕾儿说话,笑向蕾儿道:“李妹妹,这是我表姐,名唤杜月香,与我最要好,我们一起玩吧。”
那女孩忙给蕾儿见了礼,笑着道:“早就听说李郡主的大名了,如今见面,果然是不凡的。”
蕾儿回了一礼,因为心情不佳,不愿意多说什么。
那杜月香接口道:“听说李郡主是在江南乡下出生的,是吗?”
蕾儿兴致缺缺,“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杜月香目光一闪,又道:“那郡主能说一说乡下景致吗?我却是在京城出生,一直没出过京,没什么见识。”
蕾儿淡淡道:“说是说不清楚的,杜姐姐若想知道的话,自己去乡下住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若是平时,她很愿意多讲一讲,还会眉飞色舞,但刚才的事儿对她冲击力太大了。
她虽然照绯红吩咐的忍耐下来了,但心里憋着一团火,根本就没心思跟人说笑,尤其林诗意还在跟前,更是让她觉得不自在。
她却不知道,自己冷冷淡淡,反而是最好的态度。
杜月香缠着她说话,本是受了林诗意嘱托,想让她说起在江南乡下的点点滴滴,好让旁的姑娘小姐们瞧一瞧,这是个土包子,乡巴佬。
如今蕾儿根本不接茬,杜月香无计可施,下意识去看林诗意。
她虽然是杜氏的侄女,但是庶女出身,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且杜氏娘家并不显赫,故而杜月香一直不遗余力奉承巴结林诗意,按林诗意的意思行事,盼着能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好一些。
林诗意见她没将事情办成,还回头来看自己,气得暗自咬牙,暗骂真是个蠢货。
缓了一缓,林诗意自己开口道:“我表姐这人好奇心挺重的,这才开口问了两声,还望李妹妹别怪她冒失。”
蕾儿眼珠子一转,淡淡道:“放心,我气量没那么小。不过,我与你表姐才刚见面,根本不太熟,有些事儿她其实不该问。”
林诗意一窒,默了片刻才道:“妹妹说的是,以后我会提醒她的。”说着,走上来拉住蕾儿的手道:“李妹妹,我们去前面亭子坐一坐,自在说话吃点心吧。”
蕾儿却不愿再跟她拉扯,淡淡笑道:“我并不饿呢,且你这里贵客多的是,自当招呼她们才是,至于我,倒是喜欢自在赏花儿。”说着,便朝林诗意欠了欠身,抬步转身而去。
林诗意气得脸色发白,心里一肚子的火,却也没法子,只能看着她自去了。
这里蕾儿走了一会儿,方才回头来瞧绯红,苦着脸道:“红姨,我照你说的,忍着没闹事,你说,我能将那对鹅要回来吗?反正他们瞧不上,还给我岂不是好?”
绯红知道她将那对鹅当成宝贝,见她这样问,自是觉得心疼,想了一想回答道:“之前他们是打着给林太夫人庆生的旗号,将鹅带走的。这样,待会儿是要拜寿的,且看林大小姐和齐小公子送了什么贺礼。若他们让白鹅露面,那就罢了,若没有,咱们再开口不迟。”
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肯定是不合情理的。
但是,细论起来,若送出去的东西是自己心爱的,却不被人在意,那物归原主理所当然。
蕾儿听了,心中虽然觉得不足,却也知道只能如此,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少倾,果然有十几个丫鬟过来,请大家去前面看拜寿礼。
到得正厅,林老爷与林太太入座,自有林旭东领了一众兄弟姊妹以及各房男女,按照长幼亲疏,依次上前给二老磕头拜寿,送礼说吉祥话。林梦瑶带着两个儿子,也站在队伍里。
旁的都罢了,待轮到孙女们时,姑娘们年纪虽然小,但都温文娴静、进退有度,一举一动无不恰到好处。尤其林诗意,站在最前列,送上了自己亲自做的一副牡丹争艳图,又说了一大段吉祥话,眉眼如画口齿伶俐,退下时又小心提醒后面的妹妹上前去,显得姐妹情深,引得众人赞不绝口,都道她有几分已故林王妃的气质。
蕾儿一直面无表情,心里有些气恼。
之前明明是林诗意说要以白鹅为礼,如今,她却拿出了自己的绣品。且那绣品一看就是花了功夫的,非一天两天能做成。显然她早就想好了,要以这个当寿礼,却故意将自己的一对伙伴夺了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她这么做,为了什么呀?
蕾儿百思不得其解,深深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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