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卿闻言,心不免又有了几分犹疑,回头瞧着方氏,迟疑着道:“佳禾许诺不追究,你……”
方氏尖声道:“她说了你就信吗?侯爷,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今儿个妾身与她闹成这样,不是她死,就是妾身死。”
她说到这里,便敛衣服下跪,以急迫的语气道:“妾身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侯爷还不做出决断吗?既如此,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倘若侯爷执意不肯处罚她,就证明侯爷并没有将妾身放在心上。没有侯爷的宠爱,将来佳禾郡主也必定是会对付妾身的。妾身也是有心气儿的,与其将来受她欺辱,不如现在就拜别侯爷,自我了断了。”说着,便朝李明卿拜了一拜,眼泪汪汪,一副与君诀别的模样。
李明卿又急又心疼,忙伸手拉她道:“心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明知道,你是我的命,你要让我心疼死吗?”
方氏顺着他的搀扶站起来,唤一声“侯爷”,一泓秋波紧锁住李明卿的眼眸。
今儿个方氏身着桃红衫子,挽个随常云髻,淡扫蛾眉,薄施香粉,眉眼盈盈一动之间,似有无限妩媚流转,更别提她眸中隐约带泪,一层水光如波纹轻漾,动人至极。
李明卿心里本就中意她,此刻她又施展出平时的魅惑功夫来,李明卿瞧在眼里,更是觉得心中柔情多了几分,爱极了她的容色。
彼此两人目光绞着,如缠着丝缕一般,再也分不开。
千柔差点没吐出来,根本就不愿在看他们的丑态,只抬起眼眸四下打量,想要寻找脱身的方法。
只是瞧来瞧去,映入眼帘的,都是四四方方的屋子,更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虎视眈眈,一脸恶意。
千柔心中涌起一抹不祥之感,十分惊惧担心,却又不知该如何脱险。
刚才她费了不少唇舌,似乎说得李明卿心动了,但转眼间,方氏就做出这样的姿态,将李明卿勾得失魂落魄。
色令智昏,这可不是一句空话,尤其李明卿被方氏迷得七荤八素,只怕,风向又会倒向方氏了。
她预料的,一点都没有错。
在她四下打量的功夫,方氏已经搂着李明卿的手臂,脸上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撒娇撒痴道:“侯爷,你到底要妾身活,还是要妾身死?你若是真疼妾身,就应了妾身吧。”
李明卿已经被她迷得脑袋都不清醒了,但残余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太子妃的荣耀,真真可遇不可求。
他便叹气,艰难开口道:“我脑子有些乱,做不出决定,不如先将佳禾抓起来,等我想明白了再处理,行吗?”
方氏摇头,坚决的道:“不成,此事必须尽快了断。你是不是下不了手?还是下不了决定?侯爷,你若决断不了,放着让妾身来,行吗?”
方氏最初的打算,是想速战速决,将千柔哄了来之后,立时就动手的。
无奈,李明卿不知道抽什么风,坚持要跟顾千柔谈一谈,让顾千柔自己自尽。
方氏心里不以为然,但又不敢反对。她在李明卿面前时,多数都是一副温柔体贴,以李明卿为天的模样,又怕多劝李明卿会生疑。
因了这个缘故,她只能带着不满应了下来。
等到千柔来了,两人一番对峙,千柔竟不落下风,让方氏恨得咬牙切齿,实在忍受不了了,便直接跳了出来。
之后,千柔又更多的话,更是将时间拉得越来越长,险些将李明卿说服了。
折腾了大半天,一直在耽误时间,方氏自己估摸得出,戌时快到了。
千柔嘴利,人也不傻,若由着她不管,接下来只怕还会有惊人之论。再者,凡事都有意外,即便她说服不了李明卿,但再拖延下去,万一横生枝节,有人跑出来当救兵什么的,自己后悔都来不及。
虽然方氏觉得,这样的机会很小,但明明能将风险掐死,将这佳禾弄死,一了百了,为什么要等呢?
她不愿冒险,也不愿再等下去了。
李明卿听了这话,张嘴想反对,但对上方氏一双含着点点水光的眸子,不知怎么的,满腹的话都咽了下去。
他便合了合眼,挥手道:“罢了,你想如何,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我累了,就在这里瞧着就是。”
方氏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自是正合心意,眼眸一亮道:“侯爷放心,妾身自会将事情料理妥当的。”说着,便吃吃一笑,回身朝一直在当布景板的几个婆子看了一眼。
那婆子自是明白她的意思,领头那一人端着个盖着绸缎的托盘,立时走出来,到千柔不远处站定。
婆子面无表情,伸手将那绸缎掀开来,露出一个酒杯、一条白绫,令人触目惊心。
千柔嘴抽了一抽,杀人的利器,她倒是早就准备好了。
方氏格格一笑,笑声清脆妩媚,但落在人耳中,却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看着千柔,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般,踌躇满志的道:“佳禾郡主,事到如今,你就别做无益的反抗了,没什么用。你还是乖乖选一样,给自己留个体面吧,不然,我这些婆子可不会怜香惜玉,你连全尸都不能留。”
方氏心中很得意,更多的是兴奋。
她带来这几个婆子,都是这几年笼络的心腹,且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捏着,办事绝不敢不尽心。
人啦,到头来,还是该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一击即中。
若她今儿个傻乎乎的将希望寄托在李明卿身上,还不知要耽搁多久才能成事呢。
千柔面如土色,猛然打了个寒颤,瞬间找回了理智。
她便眯起眼,看着自己面前的婆子,冷笑道:“你怕不怕死?怕不怕被人千刀万剐?哦,你一定不知道什么叫千刀万剐,我来告诉你吧。”
她说着冷笑,脸上瞬间勾起危险的意味,一字字道:“所谓千刀万剐,是将人绑了,拿渔网罩着,然后再拿刀,一刀一刀将犯人身上的肉割下来。刽子手很有手段的,一定会割满一千刀,令犯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才会给一刀,让犯人咽气。”
千柔声音冰冷,脸上也如同罩着寒霜一般,透着前所未有的冷厉,隐约还带了一分残暴。
此刻,已经是她一生中,最危险的时刻。
方氏已经着了魔,说服她,不可能,以言语威胁,也不能将她吓退。
至于李明卿,发了话之后,果然如入了定一般,负手站着,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这两个人,自己想逆转他们的心思,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倒不如另想法子,先将屋里这几个婆子策反呢。
算起来,似乎后者还容易一些。
千柔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想到了,立刻就去试。至于效果嘛,说不好,试了才知道。
千柔面前这婆子,姓蔡,是方氏很重用的心腹。
不知怎的,这番话钻进蔡婆子耳中,令蔡婆子惊惧无比,连托盘都差点打翻了。
方氏也被她声音中蕴含的冰寒惊着了,愣了一下,才尖声道:“你吓唬谁呢?你自己就要成死人了,还威胁别人,想将别人千刀万剐,真是可笑极了。”
用力甩了甩衣袖,冲蔡婆子道:“你愣着做什么?佳禾郡主既然不敢选,你送她一程就是。”
蔡婆子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正要朝千柔冲去,千柔冷笑道:“你没听清我的话吗?我乃皇上亲自封的郡主,更是武王未来的亲家,你朝我动手,来日少不了被人千刀万剐。”
这番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千柔有封号,这是事实。
至于她是武王亲家这话,不知道能不能成为现实,但是,武王的的确确,将她放在心坎上了。
这一点,从大街小巷传的流言,从方才她与李明卿的对话中,可以确认无疑。
武王乃武将出身,性情冷酷,几年前,武王府那一场杀戮,虽然淡下来,但从未被人遗忘。
若今儿个自己真的动了手,来日,李明卿自己是侯爷,身份摆在这里,方氏有李明卿护着。
顾念着他们是有身份的人,武王可能不会对付他们,但自己呢?自己这么个低贱如草的婆子,莫非武王还会有什么顾虑?
自来主子们办了事,让下人们顶罪的不在少数。
若自己真的动了手,杀了武王的心头好,武王暴躁起来,将自己千刀万剐不是不可能。
人都是怕死的,比死更可怕的,是不得好死。
蔡婆子想着,脸上涌出深浓的惧意来。
她一咬牙,很快做出决断,装作受了惊吓的模样,手一抖,将托盘掉到地上了。
托盘与地相撞,啪的一声,不算很响,但仿佛砸在人心上一般。
方氏不由得大怒,喝道:“你做什么呢?你是谁的奴才?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我要弄死你很……”
千柔不待她说完,直接抬高声音道:“卖身契罢了,算得了什么?武王乃皇子,权势有多大,用得着我提醒吗?”
她说着,将目光投在蔡婆子身上,又往她身后另三个婆子身上看了一圈,冷冷道:“很多时候,走错了一步,便会万劫不复。武王的手段你们清楚,若只取你们的性命,你们就要道声侥幸了。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害我之人,他必定会灭了那人的满门。来为我报仇。”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微微扬起头,声音中满是不容置喙的冷绝。
几个婆子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她们都知道,千柔说的是事实。
为了一桩差事,得罪那尊杀神,陷自己家人于万劫不复中,真的不划算。
不听方氏的,方氏至多将自己打一顿罢了。
若听方氏的,换来的,会是万劫不复。
几人不由自主迟疑了,甚至恨不得跑出去,避开这桩事情。
方氏见千柔说一番话,就将自己的心腹吓得魂不附体,恨得要咬碎一口银牙。
她跺了跺脚,恨恨的道:“你们到底是谁的奴婢?顾氏放几句话,就将你们吓倒了吗?哼,且不说武王远在天边,即便他真的晓得这桩事了又如何?只管说顾氏是自裁的,难不成他还有脸追查旁人府里的家事?”
千柔神色冷厉,不屑的道:“真相可掩盖不住,你更不可能一手遮天。”
她目光在那几个婆子身上流转而过,唇角勾出一抹冰冷的笑纹,不咸不淡的道:“相信我,我若死了,武王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找出真相,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必会将杀我之人,及他们的家人一一处死。”
几个婆子不由自主都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心中更是涌着深浓的惧意,心头都有一个念头,今儿个,绝对不能动手,不然,自己死不要紧,还会牵连家人。
方氏恨得跺脚,忍不住嘲讽道:“刚才还说自己对武王没意思,如今一口一个武王,还说人家必定会为你出头,为你杀人,贱人你怎么没有一丝廉耻?你这么下贱,武王若是知道了,必定会觉得自己瞎了眼才会瞧上你。”
她语气很怨毒,看向千柔的目光很不屑,仿佛千柔是个不顾廉耻的女子一般,但千柔一点都不在乎。
此时此刻,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旁的,她还真不在乎。
若命都没有了,一切都是空。
她要活,一定要活下去。
想活下去的意念太强大,遮盖了旁的情绪,只是,心底深处,不可避免的,还是涌起一丝酸楚来。
她从未想过,要跟那个冷面王爷有多频繁的接触,甚至觉得,若是能再也不见,彼此安好,最好不过。
到头来,自己却是必须将他搬出来,才能搏来生的希望。
世事就是这么荒谬,而她,根本没法子逃开。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若自己真死了,武王会如何。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这样做,才能拖延时间,才能活下去。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武王已经在来定国侯府的路上。
天擦黑时,武王让人备了酒菜,在书房跟高祈瑞对酌。
酒过三巡,武王便开始唉声叹气,向高祈瑞道:“本王知道,你心里一直很好奇本王为何会对佳禾郡主生情,是吧?你别急,本王好好跟你讲一讲。”
这份情愫,在他心中压抑太久了。
如今被人叫破,虽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景象,但事已至此,谁都挽回不了。
如果他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的话,甚至得承认,在担心千柔名誉的同时,他心里,隐隐约约,是有一份窃喜的。
爱一个女子,爱到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这样的际遇,不是她甘愿的,却是他愿意看到的场景。
他对她的爱,一日比一日浓烈,情到深处,恨不得喊出来,让全天下的人都见证他的深情。
只是,这会让她困扰,他是知道的。
所以,他一直压抑着,只在心里守着这个秘密。
如今,事情传开了,影响了她的名誉,这固然让他万分歉疚,但同时,他再也不必压抑了,可以堂堂正正告诉身边的挚友,他爱她,爱到无法自拔。
高祈瑞只对他的霸业感兴趣,对他的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扯着嘴皮道:“此乃王爷的私事,臣不好探听。”
武王摆手,很大方的道:“没事儿,本王允许你听。你与本王情分不一样,没事儿,用不着跟本王客气。”
高祈瑞欲哭无泪。
老大,我真不是跟你客气,我是没兴趣晓得你的私事。
说真的,武王自己不以为意,丝毫不知道底下的人看着他由冷峻转为情意绵绵,心底觉得有多违和,多么承受不了。
虽不情愿听,但武王还是开了口,露出悠远的神情,摇晃着酒杯,缓缓道:“本王第一次听说她的事,是在蒋毓那里……”
正说着话,突然有个黑衣男子冲进来,口中急匆匆的道:“王爷,出事了。”
“出事了?谁出事了?”武王摇晃着酒杯,心突然往下沉,猛然转身,目光炯炯盯着赵四安。
这位赵四安,是武王上战场后结识的,为人有些鲁莽,但胆子很大,遇到战事从不脱缩,敢打敢杀。
武王甚是喜欢他的英勇,并不计较他性子直办事爱冲动,回京后将他调到身边当侍卫,又命管事在武王府后面的巷子给他买了个小院子,给他安顿家小。
赵四安喘着气,吐出让武王心都冰寒的话:“今儿个晚上,臣一家人吃完了饭,突然听到敲门声。臣开门去看时,见外面是个乞丐,正惊奇呢,那乞丐递了个纸条过来,说是有人花了银子,雇他送来的。臣打开一看,见上面竟写着‘佳禾郡主不守妇道,定国侯将杀之’。”
武王目眦尽裂,顷刻间如同被判了死刑一般,手中酒杯滑落,人呆愣愣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欲坠,右手伸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但始终没有抓住。
赵四安仍旧在道:“臣吓得魂飞魄散,那乞丐又道,托他送信的人说了,此事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若是赶得及,还能救佳人性命。若是拖延着,就只能收尸了……”
“别说了,”高祈瑞一声断喝,打断他的话,转而向武王道,“王爷别着急,事到如今,最要紧的,是查探事情是否属实,看看能否救佳禾郡主一命。”
武王骤然回神,用力把喉间涌上来的腥甜之物咽到肚子里,点头道:“有理。”一面说,一面奔跑起来,取下挂在墙上的配剑,旋即抬腿往外飞奔,口中道:“你们随我来。”
高祈瑞、赵四安也顾不得旁的,只得都随了上来。
一出来,就听得武王手执配剑,在吩咐管事以最快的速度备马,又命将王府的精锐点二十名出来,陪自己出去一趟。
高祈瑞细细看武王的脸色,只品出了两个字——肃杀。
高祈瑞不由得皱起眉,心中万分忐忑。
武王对佳禾情意多深,他瞧在眼里。今儿个倘若佳禾平安无事还好,若出了事,定国侯李明卿免不了一死,只怕整个李府,都要承受武王的怒火。
他心中焦虑,却知道劝是不管用的,阻拦武王出门更行不通,便斟酌着开口道:“待会儿去了李府,还望王爷先定住神,查清佳禾身在何处,倒是不必先伤人命。”
高祈瑞很清楚,今儿个去李府势在必行,他唯一能做的,是劝武王冷静,不要到了李府后,就直接使出血腥手段,将事情弄得无法收拾。
武王心中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愤怒和惊惧,闻言冷冷一哼没有言语。
他心中焦灼得如同被烧,又似被人迎面浇了一盆冰水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暖,恨不得将害她之人杀尽。
这时候,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心声,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顾不上,他只要她活着,好好活着。
若她活着,他虽仍旧会气恼,却不会发狂。
若她死了,他必定要毁了害她之人,甚至,要毁了这盛世,为她陪葬。
高祈瑞并不退缩,再接再厉道:“难道王爷心里,认定了佳禾郡主会出事吗?王爷必定是希望她安好的,既如此,自该以她为重,不能多生是非。不然,佳禾郡主将来以何面目立于众人面前呢?”
不得不说,高祈瑞不愧是跟武王一起长大的人,深谙武王心思。
即便武王是皇子,这擅闯侯府的事,也是不能轻易了结的,更勿论武王如今心中满是愤怒和怨恨,出手杀人是很有可能的。
此时此刻,阻拦他出门,肯定是不成的,只能竭尽全力,将事情的危害降到最低。
此刻的武王,一心只想着救佳人,只想着血洗定国侯府,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千柔的所在。
高祈瑞若以旁的话相劝,他根本听不进去,但偏偏,他把千柔搬了出来,还将话说得合情合理。
武王便道:“知道了,为了她好,本王不会肆无忌惮的。”
高祈瑞听了这话,总算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底暗暗祈祷,上苍若有眼,一定要让佳禾郡主活着才行,不然,今晚定国侯府必定会有一场血雨腥风,武王的名声,也必定会坠入谷底……
戌时刚过一刻钟,李府大门就被人拍得山响。
守夜的几个家丁备了点小酒菜,正美滋滋吃着,听到这如擂鼓一般的响动,都骇得魂飞魄散。
过了一瞬,还是胆子最大的那个家丁上前开了门。门开处,那家丁立刻就被人拉过去,旋即只感觉到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在脖子上,有人问:“佳禾郡主来过了吗?现在在何处?”
那声音低沉冷酷,仿佛来自地狱一般。
家丁骇得面无人色,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武王哪里耽搁得起,直接喝道:“不说的话,先卸他一只臂膀。”
家丁打了个激灵,立刻找回自己的声音:“郡主确实来了,去了哪里奴才实在不晓得……”说着牙齿格格作响,身子也颤抖起来。
就见那领头的瘟神直接往里冲,自己则被人使大力推开,仿佛,他们丢的不是人,而是一条破烂的口袋一般。
武王心急如焚,一心只想着快些救佳人,但偌大的李府,找起来却麻烦,不得不耐着性子,将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抓过来,拷问一番。
问到第三个婆子时,这人却是知情的,哆哆嗦嗦道,侯爷将佳禾郡主传到家庙了。
武王得了这一声,亲自将那婆子提在手里,让她指路,率先脚不沾地的去了。
高祈瑞没法子,只能领着一众侍卫紧紧相随。
一行人来去如风,惊散了定国侯府的静夜。
李府家庙,方氏暴跳如雷,不住口嘲讽千柔,说她将武王当做护身符,无耻至极。
千柔噙着一抹冷笑,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转头去看几个婆子,缓缓道:“事已至此不需多言,你们若朝我动手,免不了一死,若肯助我逃出去,来日的厚赏,必定是你们想象不到的。”
众婆子面面相觑,一脸的迟疑之色。
千柔说的都是实话,但她们的卖身契,到底在方氏手中,又被方氏操控多年,根本不敢暴起反抗方氏。
但是,让她们照方氏的意思办事,她们也做不到。
人都是惜命的,为了桩差事,将自己和一家人架在火上烤,忒不值当了。
方氏见千柔抛出几句话,就将自己的心腹弄得踌躇不前,心中大恨,连连跺脚,转头去看李明卿,咬牙切齿的道:“侯爷你瞧在眼里,佳禾郡主是不是下贱至极?这种人,不杀了,留在这世上岂不丢人现眼?侯爷,你现在知道妾身的决定有多么正确了吧?”
李明卿却是瞪着眼,一句话都没回应。
没有人知道,李明卿心底多么震惊多么惧怕。
之前,因为心有顾虑,他一直打算着,不亲自动手,逼佳禾自我了断就是了。
如此处心积虑,为的,就是想让武王找不到报复自己的理由。
虽然方氏说得天花乱坠,但武王积威太深,李明卿情不自禁打心坎里惧怕他,不愿跟他对峙。
如今,偏偏千柔提起了武王,还说,自己如被杀了,武王必定不会罢休。
那样笃定的语气,那样坚定的神情,仿佛,她能操控武王的心思一般。
这一番变故,让李明卿害怕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今儿个,可能做错事。
因了这个缘故,李明卿怕得不行,哪里听得进去方氏撒娇撒痴的话。
方氏见自己说了一番话,李明卿却不回应,心中的恨意越发深浓了。
这时,远远听得外面梆子响,秦王限定的时辰,已经到了。
方氏额头跳了一跳,恨声道:“你们都被她的话吓倒,我不怕她,我来动手好了。”
她实在气疯了,根本没想到,自己其实还能弄几个丫鬟婆子甚至家丁进来当帮手。
当然,就算想到这上头,她也会亲自动手。
已经耽搁够久了,她实在等不起了。
再者,她已经恨千柔入骨,倒是很愿意亲自对付千柔,取千柔的性命平息心中的怨毒。
她说干就干,立时奔到蔡婆子跟前,取了那白绫,往千柔跟前扑。
千柔冷笑,一直站着没动,等她靠近了些,直接抬起脚尖,踹了过去。
千柔自然并没有什么武艺,但因为绯红会浅显的武艺,闲来无事时,千柔也跟着学了一些,用来强身健体。
加上她在桃花村那几年,都是自己带孩子,身体素质很过硬。
方氏却一直在闺阁中娇养着,又没有防备,被她踢个正着,登时惨叫一声,往后飞出几丈远,撞上了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