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平王两眼如刀,射向顾念,望着地上那个荷包,还有被摔裂的铜镜,心头不确定顾念口中说的故人,到底是何人。
殿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带着黑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
虽然看不到面目,但凭身形,就看得出来,这个是个典雅有礼的大家闺秀。
女子走了进来,给上首的永平帝先行了个跪拜礼,之后轻轻揭起帷帽,柔声对平王道,“妾身见过王爷。”
等她抬起头,眼前之人,分明就是顾慈,平王失声道,“竟是你?你来此处做什么?给本王滚回王府去。”
顾慈凄然一笑道,“回王府去?回王府去做家妓吗?给你笼络那些朝臣吗?”
她转头看向下面跟着平王一起来的大臣,眼中还有泪,说的也很温柔,“这里面有多少大人是妾身的入幕之宾?敢站出来吗?”
虽然她说的温柔,可声音里的那股凄然,让人听了心酸,也要跟着难过起来。
里头好几个大臣均是低下头,在人群里遮遮掩掩的。
顾慈继续道,“都说平王府的姬妾命好,什么身份都能进去,可谁能想到,平王竟然是如此的秽乱?”
她后退一步,离了平王远一些,然后声音如同冰冷的蛇一样,缠绕着平王的脖颈,“王爷,妾身可不是你的故人,还有一个故人,王爷要不也见见?”
她嫣然一笑。
今日,朝臣们真是开了眼了,谁能想到,这端庄肃穆的皇家,给天下人做表率的皇家,简直是乱的不行。
庶母子通奸,堂堂王爷,竟然将自己的姬妾拿去招待朝臣。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要不是亲眼说闻,亲眼所见,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平王后退两步,刚想要提剑就朝顾慈刺去,只听他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让他万分的熟悉。
只见后殿门下,出来一个妇人,平王瞪大眼睛,失声道,“你怎么来了?”
就连被平王刺了一剑,还奄奄一息的太后,都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他说过他把你给杀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妇人正是传说已经死了的先平王妃,秦氏。
秦氏走到太后身边,“张真,你还记得我啊?”
“当初林长生因为你生了孩子,就将我和我的儿子送到了远处,其实,我早就回到京城了。潜伏在京城看着你们风光无限。”
太后摇头,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秦氏温柔道,“怎么不可能?他说我是了,你就信了?他府里不只姬妾,还有小倌,他都杀得完吗?
不过是你说一次,他要么让这些人去做家妓,要么就是换个地方养着。
你真以为他爱你,爱到愿意为你杀妻弃子了?”
太后之所以一门心思信任平王,就是因为他为自己杀妻弃子,没想到秦氏竟然活生生的站到了她的面前,看她的容色与那双细腻白嫩的手,可见这些年过得还不差。
她腹部还在流血,她捂着伤口,感觉自己不是流血而亡,而是要疯了,“我不信,你明明被杀了,哀家亲眼所见,就是那孩子,我也是亲自看着弄死的。”
秦氏站在太后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断的笑着,却依然耐性十足的给太后解释,
“那些不过是些畜生的血,鸡血,鸭血,狗血,和在一起糊上去的罢了,我的儿子仍旧与我在一起,活的好好的。”
“太后,他不过是利用你而已,他想利用你登上皇位,你还不懂吗?”
太后脸上都是泪水,十几二十年,她真心投入,她和他情投意合,就在之前,她还想象着,将永平帝拉下台,她依然住进永福宫。
她年纪比他大,不敢肖像皇后什么的,她依然做她的太后,只要他时常来看自己就行。
不曾想,她一生高傲,哪怕是做为不受宠的嫔妃,也不曾低过头。
她将一颗心给了林长生,到最后却成了个笑话。
她甚至比平王府的小倌还不同,被平王给玩弄了这么多年。
他不但骗了他,刚刚还亲手将利刃刺入她的身体!
她的人生,何其的可笑,一半时间为了皇儿谋划,想让自己母仪天下,另一半时间,爱上一个骗子的谎言和欺骗,爱没了,一切都没了。
太后晕了过去。
秦氏笑着看着太后晕死过去,转头看向呆愣的平王,“王爷,这么多年不见,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她的手拢在怀里,那里有一把匕首,她慢慢的靠近平王,想要趁他不注意,将那匕首刺进平王的胸膛,她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她的儿子早就死了,就是她,也该死的。
平王虽然没杀她,可是,也没再管她,她跌跌撞撞的带着儿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日子,但是没有户籍,不断的被人拐卖。
去年,才跟着流民一起,进了京城,最后被晋王妃给收留在女子善堂。
那次,平王和五皇子来善堂领养孩子,她就想杀了平王,可她不能给晋王妃摊上麻烦。
她将双手掐出血来,才没有冲出去。
今日是她的复仇日,一个软弱无能的女子,她唯一想的,就是要手刃平王。
想看看无情无义的丈夫死在自己手里,再亲自戳破太后的美梦和幻想。
这一生,才不算白活。她也可以瞑目了。
她走近平王,还没等她抽出匕首,就被平王一剑给刺了,和刚刚刺太后那一剑不同,这一剑,对着心脏,穿胸而过。
秦氏临死前,双目望向顾念,终于,她要去见自己的儿子了。
太后死了,平王定然也要死了。只可怜她那刚出生的孩子,两双眼都不曾睁开,不曾看过这世界一眼。
她虽然没能手刃仇人,但也算报答了晋王妃收留的情谊。
萧越捂着顾念的眼睛,不让她看这样血腥的一幕。
殿内的人欣赏了这样一出大戏,均是目瞪口呆,除了想要遁地,此刻,他们还想将头给埋道裤裆里去。
外头,一声接一声的巨响,连绵不绝,渐渐,整座城楼都在晃动。
梁顶往下落着絮尘,宫灯晃来荡去。
平王将手中的长剑一扔,又恢复了之前那广袖翩然的样子,只是,他的眉眼是阴冷的,但唇角却又扬起。
他负手道,看也不看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的永平帝,“来人,杀了这帮逆贼……”
随着他话音落下,殿外突然闯进来一批御林军,只见他们一个个身姿勇猛,目露凶光,与寻常禁卫军竟大为不同。
他天生喜欢万众拜伏,充耳皆是称赞,一辈子的蛰伏,今日所有他恨的,打垮的,厌恶的,阻止他的,都要叫他收伏,到时候绑在城楼上。
在满朝文武面前,听臣工们歌功颂德。
“给我上。”平王下令。
接着这二十来个人就立即朝萧越,顾念包抄过去。
下面的官员都是平王带来的,殿内,只有萧越和顾念是个异数。
萧越将顾念护在身后,拔剑上去迎战,同时,在他身后,也跳出黑衣暗卫迎上禁卫军。
永平帝也是高声道,“靖国公听旨,率人帮助晋王将平王擒住。”
靖国公高声传令,门外鼓声立即响起来。
大殿内的朝臣们纷纷躲避到一边逃命去。
平王见靖国公竟然真的传令下去,怒目而视,“靖国公,你……”
靖国公走到永平帝身边,对平王道,“臣一片忠心,只忠于皇上,尔等逆贼,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永平帝坐在那里,看着萧越和平王唤出来的禁卫军顽抗,一边抵抗,一边还要护着顾念,他气的青筋暴起,吼道,
“孽障,你要杀,就来杀朕,杀了朕,这东离江山,由着你这个孽障去造。”
平王已经癫狂,永平帝同意将江山传给他,这个巨大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他狞笑道,
“杀你这砧板上的肉有什么意思?我要杀,也先杀了你最爱的这个孽种,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蔑视其他人的滋味。”
他这分明是将他手刃太后的这个仇嫁祸到了萧越身上,如果不是他们的逼迫,他如何会忍痛将太后给杀了?
平王提剑也朝着萧越刺去。
永平帝下令,“靖国公,拦住他,将他拿下。”
平王闻言,狂笑起来,“没想到,我竟然被你给坑苦了。”
他没有朝萧越那边而去,而是折返身子,指着立在永平帝身边的靖国公道,“皇兄,看看你的好臣子吧!这些年你一直都被蒙在鼓励吧?”
“他不光怂恿五皇子犯上,五皇子为什么会败的那样无声无息的,是不是靖国公和你说他发现了五皇子谋逆的消息?
所以,当初,你才能够有防备,五皇子才没能得手是不是?”
“我今日为何会带着太后进宫?就是因为他的提议,明日是端午节,皇上身边必然是侍卫环绕,而今日,所有人都在备战明日的节宴,肯定是精神最松懈的时候。”
永平帝吃惊至于,喊起来,后退一步,望着面前的靖国公,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所有的震惊都写在永平帝的脸上,靖国公与他共事将近二十年,从来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竟然将自己隐藏的如此之深,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当初的那些疑问这一刻都有了解释,靖国公果然不对劲,他居然是那个幕后之人。
“平王说的是真的?”永平帝问道。
靖国公撩眼看他,“陛下,可不要听这个反贼胡言乱语,臣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臣可没有不轨之心,再说,臣要真的又不轨之心,还用得着等到今日吗?”
“臣可没有做皇帝的打算。”
“你等到今日,不就是因为你直到前不久才准备好一切吗?”
萧越一剑刺过去,对象不是平王,而是靖国公,萧越和顾念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是靖国公。
五皇子,乃至今日发动叛乱的平王,都不过是靖国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他一剑过去迫得靖国公在地下打了个滚,他一想到从十几二十年前开始,靖国公就开始算计萧家,算计整个东离的朝堂。
他就觉得这些都是血海深仇。
他怎么可能放过靖国公?十几个回合下,靖国公就露出败势。
靖国公双目狰狞,大喝道,“皇上,臣冤枉啊。臣真的没有夺取皇位之心。”
萧越冷哼一声。
“他等到今日,的确是因为才准备好不久,但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将晋王府,以及从太子到各位皇子都除去,然后拱卫他心目中的人上位。”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沉缓的声音。
殿内的打斗已经停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一大批人。
为首的几个威武清贵,有王室的驸马,以及几位低调的老王爷,长公主等,竟然连当初在南疆见过的大长公主也在,还有京城中的几位国公,侯爷等等。
同时来的,还有未曾和平王同流合污的大臣们。
“爹爹。”顾念微惊,立即朝他走过去,并且匆忙中看了眼站在人群里的护国长公主。
顾世安爱怜的摸摸顾念的头,问道,“有没有受伤?你这孩子,进宫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旭儿没见到你,都哭了。”
顾念摇摇头,道,“女儿一时着急,就进来了,都是女儿的不是。”
说完,她站到了顾世安的身边。
平王觉得,今日明明是他要造反,为何到现在一点造反的样子都没有,这和他想象的,波澜壮阔,血腥无比的造反场面一点也不相似。
这些人,都是来拆台的吗?
他抚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这些人,太气人了,造反,也不让他好好的造。
顾世安看了他有一眼,说道,“靖国公不可能自己坐上皇位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他想要拱卫上皇位的人,是本王!”
优雅平静的话语如同石破天惊!